让小叔子帮忙带孩子,这哪有道理。
“没事,我力气大。”
李砚秋的语气很温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坚持。
他小心地调整着姿势,稳稳地将大丫接到了自己怀里。
小家伙只是哼唧了两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张桂芝看着这一幕,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点点头,不再推辞,转身进了厨房。
下一秒,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厨房的案板上,赫然放着一只已经被褪毛、开膛破肚的野鸡,旁边是半个巨大的金黄色南瓜,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这……这是……”
张桂芝的声音都在发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只鸡的腿又粗又壮,皮下的黄油清晰可见,一看就是极肥的。
蒋春兰正往灶膛里添柴,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儿媳震惊的模样,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
“是秋儿弄回来的。”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张桂芝耳边。
“今天下午进山设的套子,撞了大运了!怕是咱家老祖宗显灵,看秋儿受了委屈,特地教了他这身本事。”
蒋春兰说得神神秘秘,一脸的笃定。
“这事你可千万别往外说,不然招人眼红。”
张桂芝用力地点着头,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小叔子……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
她看着那半只南瓜,又看看那只肥鸡,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这得……吃多少顿饱饭啊。
蒋春兰手脚麻利地烧了一大锅开水,将剩下那只野鸡扔进去烫毛。
热气蒸腾中,一股家禽特有的味道弥漫开来。
李砚秋抱着大丫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小家伙悠悠转醒,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
她不哭也不闹,只是安静地 嗦着自己的手指。
李砚秋抱着她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清水,用自己的大手顺着小家伙的手腕,将她那双脏兮兮的小手冲洗干净。
水有点凉,大丫缩了缩脖子,却没反抗。
洗完手,李砚秋又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摸出四个野鸡蛋,塞到了走进厨房的张桂芝手里。
“四嫂,把这个煮了,给大丫和娘,还有五姐补补身子。”
张桂芝捧着那四枚温热的、沉甸甸的野鸡蛋,指尖都在颤抖。
鸡蛋,这是多金贵的东西啊。
她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就掉了下来,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快去吧。”
李砚秋笑了笑,抱着大丫转身走进了堂屋。
……
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头。
李家老宅的院门被轻轻推开。
“爷,奶。”
李诗宁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响起。
堂屋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太太走了出来。
“是宁宁啊,这么晚了,咋过来了?”
“奶,六弟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
李诗宁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举了举。
昏暗的光线下,那只硕大的公鸡和半个金黄的南瓜,显得格外扎眼。
老太太愣住了。
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同样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谁啊?”
“老头子,是宁宁来了。”
老太太应了一声,连忙拉着李诗宁进了屋。
屋里点着一盏更小的煤油灯,光晕勉强照亮八仙桌的一角。李守义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杆老烟枪,吧嗒吧嗒地抽着。
当他的目光落在李诗宁带来的东西上时,那抽烟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这是哪来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李诗宁将东西放在桌上,先把王家的事说了一遍。
“……王家临时加了自行车还有其他东西,六弟没同意,这门亲事就算吹了。”
“自行车?!”
老太太惊呼出声,气得直拍大腿,“他们怎么不去抢!这陈芬,心也太黑了!”
李守义的脸色也阴沉下来,烟锅在桌腿上用力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
“吹了好!这种人家,咱家攀不起!”
他闷声说了一句,算是给这件事定了性。
李诗宁这才指着桌上的东西,脆生生地说:“爷,奶,这是六弟今天下午上山弄回来的,他特地让我给你们送来,说你们年纪大了,该好好补补身子。”
老两口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只鸡和南瓜上,眼神里满是震惊。
“砚秋……他弄回来的?”
李守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嗯!”李诗宁重重地点头,一脸的骄傲,“六弟可厉害了,他还说,他能弄到第一次,就能弄到第二次。”
李守义沉默了,他盯着那只肥硕的公鸡,眼神复杂。
半晌,他才摆了摆手。
“不成,拿回去。你们日子也不好过,留着自己吃。”
老太太也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们两个老的,吃糠咽菜都习惯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拿回去。”
“爷,奶,你们就收下吧。”
李诗宁急了。
“我弟说了,家里还留了一半呢!这只鸡,还有这半个南瓜,就是专门孝敬你们的。你们要是不收,六弟回头该说我办事不力了。”
她把李砚秋的话学了一遍。
老两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动容。
“这孩子……”
老太太眼圈有些发红,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只公鸡光滑的羽毛,像是抚摸着什么稀世珍宝。
“……长大了,懂事了。”
李守义紧紧抿着嘴,脸上的线条却柔和了下来。
他猛地站起身,转身走进了里屋。
片刻后,他拿着一个黑乎乎的酒瓶子走了出来,动作郑重地将它放在李诗宁面前。
“宁宁,把这个给六娃带回去。”
李诗宁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用葫芦装着的酒瓶,上面用木塞子塞着。
“这是我藏了好几年的地瓜烧,六娃受了委屈,心里肯定不好受,让他晚上喝两口,暖暖身子,去去乏。”
李守义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这瓶地瓜烧,是他自己用攒下的地瓜干偷偷酿的,平日里谁来都不舍得拿出来,今天却给了孙子。
这不仅仅是一瓶酒,更是一种肯定,一种来自家族长辈的最高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