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房的屋顶铺着潮湿的瓦片，在夜色中泛着滑腻的光。陈默趴伏在倾斜的屋顶上，像一只壁虎，紧贴着冰冷的斜面，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异常艰难。下方，别墅花园的景观灯带如同一条条发光的毒蛇，蜿蜒在精心修剪的植物丛中。远处主宅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庞大而森严。
他找到了那个通风口，正如弦所提供的资料所示，一个被锈蚀的格栅覆盖着，边缘有细微的变形，显然久未有人打理。他取出工具盒里的微型撬棍，动作极其缓慢而稳定地插入格栅边缘的缝隙。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
“警卫刚过，你有两分四十秒。”弦的声音在骨传导耳机里响起，没有丝毫情绪。
陈默没有回应，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手上。他小心地施加压力，感受着锈蚀金属在力量下的屈服。格栅发出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嘎吱”声，被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在一旁。洞口暴露出来，黑黢黢的，散发着灰尘和霉菌混合的气息，直径果然只有三十五厘米左右，像一个等待着吞噬他的喉管。
他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先拿出了那支泛着淡蓝色荧光的注射器。针尖在微弱的夜光下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是最后的赌注。
他撩起衣袖，将针头毫不犹豫地刺入手臂静脉。冰凉的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般的灼热感瞬间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疯狂流窜！
“呃——！”他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假的、澎湃的力量感。疲惫和虚弱如同退潮般消失，视野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连远处树叶的脉络都看得一清二楚。听觉也变得更加敏锐，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战鼓般强劲而快速地搏动，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
但在这力量的表层之下，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失控感，仿佛身体不再属于自己，而被某种狂暴的能量所驱动。
二十分钟倒计时，开始。
陈默不再犹豫，如同一条失去骨头的蛇，将身体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头朝下，艰难地钻入了那狭窄的通风管道。
管道内壁布满了厚厚的、干燥的灰尘和蛛网，瞬间糊了他满头满脸。空间极其逼仄，他只能依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点向内蠕动。灰尘呛入鼻腔，让他想要咳嗽，又强行忍住。兴奋剂带来的力量在如此局促的空间里显得有些无处发泄，反而加剧了动作的僵硬感。
他凭借着记忆和光纤窥镜在前方探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管道内部有几个弯道，他必须极其小心地调整姿势才能通过，刮擦着管道壁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但在兴奋剂的作用下，时间感变得扭曲。终于，前方出现了另一处格栅，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入。
杂物间到了。
他用工具撬开内侧的格栅，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但也更加粗暴。他从管道中滑出，落在一个堆满闲置家具和蒙尘箱子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樟脑丸和旧木头的味道。
没有时间停留。他迅速来到门边，贴着门缝倾听片刻，确认外面走廊空无一人后，轻轻拧开门锁，闪身而出。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暖黄色的壁灯营造出宁静的氛围，与他一身的灰尘和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狂暴力量格格不入。他按照记忆，向西走到第三个门口。
书房。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门上的电子密码屏和指纹识别器散发着幽光。
陈默没有试图去碰门锁。他抬起头，目光锁定在门框上方那条不起眼的装饰缝隙。他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一个短暂的助跑，右脚在墙壁上猛地一蹬！兴奋剂带来的弹跳力让他轻松跃起，左手五指如同铁钩般死死扣住了门框上方的边缘，整个身体悬挂在半空。
动作流畅得不像他自己。
他右手取出光纤窥镜和特种开锁工具，小心翼翼地从那条缝隙中探入。窥镜的微型屏幕在他眼前亮起，显示出通风口内部狭窄的空间和复杂的报警线路。而在更深处，借助窥镜的调节，他看到了对面墙壁上那幅巨大油画的一角，以及油画后方，那个嵌入墙壁的、黄铜色的机械保险柜门。
盲操作。
他必须像外科手术一样精准，隔着墙壁，仅凭指尖的感觉和窥镜里有限的视野，去对付那个结构复杂的机械锁。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混合着灰尘，流进眼睛里，带来刺痛。但他不敢眨眼，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那微妙的触感和窥镜屏幕上。工具在锁芯内小心翼翼地探索、拨动，发出细微到极致的“咔哒”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耳机里，弦没有任何催促，只有沉默，但这沉默比任何催促都更让人压力倍增。
他能感觉到兴奋剂的效力正在达到顶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肌肉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颤抖。必须快！再快！
“咔。”
一声与其他声音截然不同的、清脆的机括弹响传来！
成功了！
陈默心中一振，用工具勾住保险柜内部的把手，轻轻一拉。沉重的柜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
他调整窥镜角度，看向保险柜内部。里面空间不大，除了一些金条和几份文件袋外，最显眼的就是一个深蓝色的、厚厚的硬质文件夹。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记，但直觉告诉他，就是它！
他伸出工具，小心地将那个文件夹勾了出来，塞进自己胸前的衣服里。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
“得手。撤离。”他对着耳机低语，声音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有些变形。
他松开扣住门框的手，轻盈地落回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按原路返回的瞬间——
“嘀——嘀——嘀——！”
一阵尖锐而急促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从别墅的某个角落猛地炸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不是他触发的！是别的地方！
“怎么回事？！”陈默心头巨震，对着耳机低吼。
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不清楚！不是你的问题！别墅内部其他传感器被触发了！警卫被惊动了！快撤！”
陈默不再犹豫，沿着来路向杂物间狂奔！兴奋剂的力量在危机刺激下彻底爆发，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然而，刚跑到杂物间门口，走廊另一端就传来了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在那边！”
“封锁所有出口！”
他被发现了！
陈默猛地撞开杂物间的门，冲了进去，反手将门锁死。他看了一眼通风管道入口，又看了一眼窗外——那里是二楼，下面是坚硬的水泥地。
“弦！计划有变！我被堵在杂物间了！”他对着耳机急呼。
耳机里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弦依旧冷静，但语速更快的声音：“原路返回已不可能。听着，杂物间窗户下方，有一个空调外机平台。跳下去，然后向右跑，穿过灌木丛，后面有一道矮墙。我会在墙外接应你。这是唯一的机会！”
跳下去？以他现在的状态……
但身后的撞门声已经响起！木门在剧烈震动！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默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冷风灌入。他看了一眼下方那个狭窄的平台，以及更下方黑暗的地面。
兴奋剂的效力还在，但已经开始出现不稳的波动，身体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开始反噬。
他深吸一口气，爬上窗台，纵身向下一跃！
身体在空中短暂失重，然后重重落在空调外机平台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膝盖一软，差点摔倒。他强撑着稳住身体，按照弦的指示，向右跳下，落地一个翻滚，卸去部分力量，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茂密的灌木丛！
荆棘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但他浑然不觉。身后，别墅的灯光大片亮起，人声鼎沸，手电光柱四处扫射。
他拼命奔跑，肺部如同风箱，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能感觉到，那二十分钟的时限，即将到来。虚假的力量正在 rapidly 消退，更深的虚弱和剧痛如同张开巨口的怪兽，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前方，一道低矮的砖墙隐约可见。
墙的另一边，就是生路吗？
他不知道。他只能跑，用尽这借来的、最后的力量，向着那道墙，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