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着擦过耳畔,打在身后的墙壁上,留下一个个狰狞的弹孔。陈默将自己的身体机能压榨到极限,在狭窄的巷道里左冲右突,如同一条被猎犬追逐的狐狸。身后的叫骂声、脚步声和零星的枪声紧追不舍,强光手电的光柱在他前后左右不断扫过,试图锁定他的身影。
他不能停下,更不能被抓住。怀里那几张浸水的纸,此刻滚烫得如同烙铁,承载着真相,也招致着杀身之祸。
一个急转弯,他冲进一条堆满废弃建材的死胡同。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眼神一厉,猛地蹬踏旁边一个废弃的砖垛,身体借力向上窜起,双手堪堪抓住两米多高的墙头,腰腹发力,狼狈却迅捷地翻了过去!
“在那边!翻墙了!”
“快!绕过去!”
墙后是另一片杂乱的自建房区域,地形更为复杂。陈默落地后毫不停留,继续发足狂奔。他能感觉到左臂上一处之前包扎好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已经崩裂,温热的血液正不断渗出,浸湿了衣袖。失血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他咬紧牙关,靠着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
必须赶到汇合点!铁砣在那里接应!
按照预先设定的路线,他穿过几条散发着霉味的小巷,最终看到了那个约定好的废弃垃圾转运站。锈蚀的铁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山。
就在他即将冲进转运站的瞬间,侧后方突然传来引擎的咆哮!一辆没有开灯的黑色轿车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冲出,车窗摇下,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
子弹打在陈默刚才所在的位置,溅起一串火星!是炳爷的人!他们竟然摸到了汇合点附近!
陈默一个狼狈的侧扑,滚到一堆腐烂的垃圾后面,恶臭几乎让他窒息。子弹“噗噗”地打在垃圾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默哥!”
就在这时,垃圾转运站内部传来铁砣一声暴喝!紧接着,那辆破旧的渣土车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猛地撞开虚掩的铁门,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朝着那辆黑色轿车拦腰撞去!
“操!快躲!”黑色轿车里的枪手惊恐地大叫。
但已经晚了!
“轰!!!”
一声巨响,渣土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轿车的侧门上!轿车直接被撞得变形、侧滑出去,狠狠撞在旁边的墙上,车窗玻璃瞬间粉碎!
铁砣从渣土车驾驶室跳了下来,手里握着一根粗大的撬棍,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他看也没看那辆报废的轿车和里面生死不知的枪手,快步冲到垃圾堆后。
“默哥!你怎么样?”
陈默从垃圾堆后挣扎着站起,脸色苍白,左臂鲜血淋漓。“没事……快走!后面还有追兵!”
铁砣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他一把扶住陈默:“上车!”
两人迅速爬上渣土车驾驶室。铁砣猛踩油门,渣土车发出咆哮,撞开挡路的杂物,朝着与追兵来源相反的方向冲去。
身后,警笛声和更多的叫喊声已经清晰可闻。
渣土车在黑夜的街道上狂奔,车厢剧烈颠簸。陈默靠在座椅上,剧烈地喘息着,从怀里掏出那个防水袋,确认里面的纸张虽然边缘破损,但关键内容尚且完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找到了?”铁砣一边开车,一边瞥了一眼。
“嗯。”陈默将防水袋小心翼翼收好,“只是部分,打印出来的。但够了。”
铁砣没有多问,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不断变换路线,试图甩掉可能的跟踪。“现在去哪?修车厂不能回了,那里可能也不安全了。”
陈默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霓虹灯染上诡异色彩的街景,眼神冰冷而坚定。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霞姐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霞姐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料到:“看来,你拿到东西了。”
“我答应你的交易。”陈默没有任何废话,直接说道,“但我需要绝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安置铁砣。还有,立刻安排我和林晚、小辉见一面,我必须确认他们绝对安全。”
霞姐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成交。地址我会发到你手机上。记住,你只有二十四小时。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疯狗’辉倒下的消息。”
电话挂断。几秒后,一条加密信息发到了陈默手机上,是一个位于鹤州边缘、靠近农村地带的废弃养殖场的地址。
“去这里。”陈默将地址展示给铁砣。
铁砣看了一眼导航,猛打方向盘,车子驶向城外方向。
半个小时后,渣土车停在了那个荒草丛生、散发着若有若无畜禽粪便气味的废弃养殖场外。这里远离主干道,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虫鸣和风声。
两人谨慎地潜入养殖场内部,在一个相对完好的饲料仓库里暂时安顿下来。铁砣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急救包,重新帮陈默清洗和包扎崩裂的伤口。
“默哥,明天……”铁砣一边包扎,一边沉声开口,语气里带着担忧。对付“疯狗”辉,绝不是容易的事,那家伙现在是和义盛的坐馆,身边保镖众多,而且心狠手辣。
陈默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传来的刺痛,脑海中闪过赵东升虚伪的脸、孙明阴鸷的眼神、林晚惊恐的面容、小辉虚弱的咳嗽,还有……王强和那些早已模糊在记忆里的兄弟的脸。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陈默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铁砣,明天你不用跟我去。”
“默哥!”铁砣猛地抬头,眼神激动。
“听我说完。”陈默按住他的肩膀,“你留下来,保护这个地方,接应霞姐安排过来的人。如果……如果我明天回不来,”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你想办法联系阿鬼,带着小晚和小辉,还有我怀里的这些东西,离开鹤州,去找一个叫‘老K’的记者,他以前跑政法口,有正义感,应该信得过。把这些东西交给他。”
这是在交代后事。铁砣眼圈瞬间红了,这个悍勇的汉子喉咙哽咽:“默哥……”
“别做娘们姿态。”陈默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疯狗辉……我未必没有机会。”
但他心里清楚,这无疑是一次九死一生的行动。单枪匹马,去动一个势力正盛的黑道头子,还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
可他别无选择。与霞姐的交易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可能扭转局面的机会。他需要霞姐的力量来暂时抗衡孙明和炳爷,需要她提供的安全屋来保护林晚和小辉。而除掉疯狗辉,既是交易,也是复仇路上必须搬开的一块石头。
夜色深沉,饲料仓库里弥漫着药品和饲料霉变混合的古怪气味。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怀揣着染血的证据,谋划着明天的生死行动。而铁砣则守在一旁,如同最忠诚的守卫,眼神里充满了决绝。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漫长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