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刀疤脸踹开房门的瞬间凝固。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血腥和硝烟的味道。霞姐半蹲在陈默身前,手中的枪还指着地上呻吟的守卫,而门口,刀疤脸手中那支突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死亡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她。
陈默趴在地上,视野被血色和汗水模糊,只能看到刀疤脸那双充斥着暴戾和杀意的眼睛,以及那稳定得可怕的枪身。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正在微微施加压力。
完了。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霞姐做出了一个让陈默和刀疤脸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试图举枪反击,那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突击步枪无异于自杀。她也没有丢下枪投降,那等于放弃所有生机。
她猛地将手中那支刚捡起来的手枪,向侧面——陈默所在的方向——用力一滑!
“呲啦——”手枪摩擦着布满灰尘的地面,精准地滑到了陈默触手可及的地方。
同时,霞姐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后方——那名刚刚被她过肩摔在地上、正要挣扎爬起的年长守卫扑去!她的目标,是对方腰间挂着的另一颗烟雾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刀疤脸显然没料到霞姐会放弃唯一的武器,他的枪口本能地随着霞姐移动的身体微微偏移了零点几秒!
而这零点几秒,对于濒死的陈默来说,足够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痛苦和虚弱!那只一直死死攥着美工刀片、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在这一刻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探,牢牢抓住了霞姐滑过来的手枪!
冰冷、粗糙、沉重的金属触感传来,如同强心剂注入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根本不需要瞄准,也无力做出标准的射击姿势。他就那样趴在地上,凭着感觉,凭着对死亡威胁的本能反应,抬起右手,对着门口那道高大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狭小的储藏室里震耳欲聋!
这一枪毫无准头可言,子弹击中了刀疤脸旁边的门框,木屑纷飞!
但这一枪的目的,本就不是击中!而是干扰!是威慑!是为霞姐创造那至关重要的半秒钟!
刀疤脸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死人”方向的射击惊得身体一顿,下意识地做出了规避动作,枪口再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混乱!
而就在这混乱中,霞姐已经扑到了年长守卫身上,手肘狠狠砸向对方的太阳穴,守卫闷哼一声,彻底失去意识。她顺势一把扯下对方腰间的烟雾弹,用牙齿咬掉拉环,看也不看地向门口方向扔去!
“噗——!”
浓密的灰白色烟雾再次爆开,瞬间充斥了整个门口区域,并将刀疤脸的身影吞没!
“咳咳……妈的!”烟雾中传来刀疤脸愤怒的咒骂和剧烈的咳嗽声。
“走!”霞姐没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转身冲向趴在地上的陈默。
陈默此刻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手枪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意识正在快速离他远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起,霞姐几乎是将他扛在了肩上,拖着他冲向储藏室另一侧——那里有一扇用于通风换气、外面装着防盗网的小窗户!
“拦住他们!”烟雾中,刀疤脸一边咳嗽一边怒吼,盲目的子弹“砰砰砰”地射向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打在墙壁和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弹孔。
霞姐充耳不闻,她将陈默靠在墙边,捡起地上那把年长守卫的匕首,对着窗户防盗网的焊接点猛力劈砍!火星四溅!
那防盗网显然年久失修,锈蚀严重,在霞姐疯狂的劈砍下,几个焊点很快崩裂!
她用力一拽,“哐当”一声,整扇防盗网被她硬生生扯了下来!
窗外,是仓库后方更荒凉、堆满工业废料的区域。
而此时,储藏室门口的烟雾正在被流动的空气慢慢稀释,刀疤脸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他正凭借着记忆和经验,小心翼翼地持枪向室内逼近!
“快!”霞姐一把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默从窗口推了出去,自己也紧随其后,敏捷地翻身而出!
两人重重地落在窗外松软泥泞、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陈默摔得七荤八素,伤口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哼,但也因此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模糊地看到,霞姐没有丝毫停留,再次将他架起,拖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不远处一堆如同小山般的废弃轮胎后面。
就在他们躲入轮胎后方的下一秒,储藏室的窗口,刀疤脸愤怒的脸探了出来,他对着外面盲目地扫射了一梭子子弹,打得轮胎噗噗作响,橡胶碎屑乱飞。
“他们从后面跑了!通知所有人,封锁西区后部!他们跑不远!”刀疤脸对着通讯器咆哮。
轮胎后方,狭小的空间里,陈默和霞姐紧紧靠在一起,都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陈默瘫软在冰冷的轮胎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霞姐,她的侧脸上沾着血迹和灰尘,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刚才那电光火石的配合,那生死关头的默契,仿佛一种无形的纽带,将他们再次强行捆绑在一起。尽管猜疑和利用的裂痕依然存在,但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暂时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为……为什么……”陈默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他问的是为什么救他,为什么把枪给他。
霞姐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扫视着外面,语气急促而低沉:“别废话!留着力气活下去!老刀的人马上就会搜过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还是快速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你活着,吸引的火力比我一个人多得多。”
很现实的理由,却又无法反驳。
陈默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啊,吸引火力。他一直都是那个被利用的鱼饵。只是这一次,鱼饵和钓鱼的人,暂时被扔进了同一个油锅。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体内流逝。外面的脚步声、呼喝声越来越近,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他们躲在这里,不过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
还能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