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疑似“老刀”的西装男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的冰冷压迫感却如同实质般凝固在b2-7b门前的空气中。陈默背靠着冰冷墙壁,那支维持剂带来的虚假力量正在加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一种五脏六腑被掏空后的灼痛。左肩伤处的凝胶似乎也到了效力边缘,闷钝的痛感开始重新抬头,一下下敲击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但他没有时间去品味这份痛苦。西装男的出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们原本就脆弱的行动计划。
“他看见我们了。”陈默的声音嘶哑,肯定地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时,他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错觉。
“不一定。”霞姐紧盯着走廊拐角,眼神锐利如鹰,“但他肯定知道这里有人,或者…预料到会有人来。”她收回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扇合金门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无论他是不是‘老刀’,他的出现都意味着这里已经暴露。”
她快速蹲下身,再次检查那个生物识别锁面板,手指在上面几个不起眼的缝隙和边缘仔细摩挲。“‘方舟’不会给我们一个完全的死局。钥匙…钥匙一定在附近,或者,有替代方案…”
陈默强撑着几乎要滑倒在地的身体,目光也死死锁住那扇门。阿鬼就在里面,可能仅有一门之隔。绝望和焦躁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的视线掠过光洁冰冷的地面,掠过惨白的墙壁,掠过天花板发出嗡嗡噪音的灯管…一切都显得那么规整,那么…干净。干净得不像是一个藏匿重要人质或物品的地方。
除了…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门框与墙壁连接处,那个嵌入密码面板的金属边框上。边框是哑光黑色,与墙壁的白色形成鲜明对比。就在边框靠近地面的右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似乎有一小块颜色略深,像是…经常被什么东西摩擦?
他挣扎着,用未受伤的右手撑住墙壁,慢慢蹲下身,凑近那个位置。
那不是污渍。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他能看到,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几乎与边框融为一体的凹痕。凹痕的形状…很奇怪,不是规则的几何图形,反而像是一个…残缺的符号?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触摸那个凹痕。触感冰凉,边缘光滑,绝对是人为长期摩擦所致。
“霞姐…”他低声呼唤。
霞姐立刻凑过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当她看清那个凹痕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从怀中飞快地取出那张“方舟”留下的纸条,上面画着那把古老的简笔钥匙图案。
两者对比!
那钥匙柄部的复杂纹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类似钩状的残缺部分,竟然与门框上那个浅浅的凹痕,完美吻合!
这不是钥匙孔!这是一个…定位标记!
“‘钥匙’不是用来插的…”霞姐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是用来…对的!把它放在这个凹痕上!”
可是,钥匙本身在哪里?
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大脑因这意外的发现而短暂地驱散了部分疲惫。他猛地想起那个西装男…他刚才在门前停留时,目光似乎…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这个位置?
一个荒诞却合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在他身上!”陈默几乎和霞姐同时低吼出声!
那个西装男,“老刀”或者其手下,他来这里的目的,或许不仅仅是巡视,更是来确认“钥匙”的定位点!而真正的“钥匙”,很可能就随身携带在他身上!
这个推断让两人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刚才与“钥匙”擦肩而过!
必须追上他!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陈默试图站起,却因体力不支和动作过猛,眼前猛地一黑,向前栽去!
“唔…”他闷哼一声,右手死死扒住门框,才没有彻底摔倒,但左肩伤处传来一阵清晰的撕裂感,恐怕刚刚有所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瞬间浸湿了绷带。
“你!”霞姐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和肩膀上迅速扩大的血红,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的厉色。
不能再犹豫了!
她看了一眼走廊拐角,那个西装男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濒临极限的陈默和近在咫尺的7b暗门。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听着!”她用力抓住陈默的手臂,声音急促而低沉,“我去追他,想办法拿到‘钥匙’!你留在这里,无论如何,守住这扇门!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或者他带人回来,你想办法制造混乱,吸引注意,然后…自己找机会离开!”
这是要将陈默置于最危险的境地,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陈默抬起因痛苦和虚弱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霞姐。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也看到了那一丝隐藏极深的…托付。
他没有力气争辩,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死死咬住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快去。”
霞姐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废话,如同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朝着西装男消失的方向疾追而去!
空荡死寂的走廊里,只剩下陈默一人。
他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缓缓滑坐在地。身体的重量压向左肩,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鲜血不断渗出,在他身下汇聚成一小滩黏腻的暗红。那支维持剂的药效似乎彻底过去了,极致的疲惫和虚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充斥着血液流动的轰鸣和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格洛克,枪柄的冰冷是他此刻唯一的依托。
守在这里…
等霞姐回来…
或者,等敌人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走廊尽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仿佛霞姐和那个西装男都已被这片白色的死寂彻底吞噬。
失血带来的寒冷感越来越强,陈默的意识开始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红星物流园的雨夜,听到了阿鬼在通讯器里让他快走的嘶吼…
不能睡…不能倒…
他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眼前的黑暗,右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渗出血丝。
就在这时——
“哒…哒…”
那沉稳、清晰的脚步声,去而复返!
而且,不止一个!
陈默的心脏骤然停止,他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两个身影从走廊拐角处转出。
走在前面的,正是那个深色西装的男子,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霞姐!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由西装男用一只手牢牢钳制着。她的嘴角有一缕新鲜的血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依旧冰冷锐利,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男人。
他们…失败了。
西装男的目光,越过霞姐,精准地落在瘫坐在7b门前的陈默身上。他的脚步不停,径直走了过来,在距离陈默两三米的地方停下。
他看了看陈默肩膀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又看了看他因竭力保持清醒而扭曲的脸庞,最后,目光落在他紧握着格洛克的右手上。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陈默和霞姐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钳制霞姐的手。
霞姐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但立刻稳住了身形,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西装男没有理会她,而是缓缓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却透着精密金属光泽的物件——正是纸条上画的那把“钥匙”!
他看着陈默,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你们想要这个,是吗?”
他没有等回答,手腕轻轻一抖。
那枚黑色的“钥匙”,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啪嗒”一声,轻巧地落在了陈默面前,沾染了血迹的地面上。
“打开它。”
西装男说完,不再看他们任何人一眼,转身,迈着依旧沉稳的步伐,再次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枚黑色的“钥匙”,静静地躺在陈默触手可及的地方。
以及,面面相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状况的陈默与霞姐。
钥匙…就这么…给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