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文玉在这艘快船上睡着了,像花园宝宝里面的依古比古,盖个小毯子就是可爱。
但是慕容冲被石头和浪花的声音所扰,而且因为这地儿快冷死了,没有睡着。他望着睡得香甜的苻文玉,很无奈地笑了笑。
他耳畔里回荡着孙尚香的声音——修邪道,上天宫!
邪道…是三块天青玉…是瓶子。他试着吐纳被自己吸进去的阳气,往周围转了一会儿,试着拨动周围的野草,河道上的冰块。不一会儿便得心应手了。法术使用的过程中,面部还有些微微发烫。
这与他前世的怨气相互碰撞,他的面部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但是他却没有察觉。一心沉浸在修炼法术中。这将是他掌控世界的第一步。
终于他有点困倦了,正好小船离开了地势起伏大的地区,静水流深。
他躺着,抬头看满天星斗。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正如此言,他的内外终于感到无比的舒畅,快意涌满了全身,带着满足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夜露渐重,寒气侵骨,也许是体内初生的邪异法力与吸纳的阳气仍在无声地激荡,慕容冲在一种奇异的悸动中醒来。
夜更深了,星河仿佛低垂至水面,流淌的河水中也盛满了碎钻般的星光。万籁俱寂,只有船底轻柔划过水面的汩汩声,和岸边偶尔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虫鸣。慕容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光滑微凉,似乎并无异样。方才修炼时那股莫名的灼热与体内怨气碰撞的诡异感,如同一个模糊的梦境,此刻在无垠的星空下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依然裹着小毯子沉睡的苻文玉身上。她蜷缩着,呼吸均匀绵长,毯子边缘被夜露微微濡湿。那张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脸,在星辉下显得格外纯真宁静,与慕容冲此刻心中翻腾的、因力量初生而带来的隐秘兴奋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摊开手掌,掌心向上,意念微动。没有明显的动作,但掌心上方寸许的虚空,空气却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一丝极淡、几乎看不见的灰白气息,如同活物般缓缓溢出,缠绕着他的指尖。这是他吐纳、炼化后残留的一缕驳杂阳气,带着河水的湿冷与草木的微腥。
慕容冲的眼神变得幽深。他看着这缕气息,又抬眼望向沉睡的苻文玉。她体内那蓬勃纯净的生命力,如同暗夜中的暖炉,对他此刻冰冷又充斥着异种能量的身体,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一种源自修炼邪法本能的、近乎贪婪的攫取欲,悄然滋生。
他微微倾身,指尖那缕灰白气息,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无声无息地飘向苻文玉的鼻端。只需轻轻一触,或许就能汲取到一丝更精纯、更温润的生气,弥补方才修炼的损耗,甚至能让那初生的邪力更凝实一分……
就在那缕气息即将触及苻文玉皮肤的刹那,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微微蹙了蹙眉,将毯子裹得更紧了些,脸颊在粗糙的毯面上蹭了蹭,流露出孩童般的依赖。
慕容冲的手指猛地顿住。
指尖的气息倏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凝视着那张依旧安详的睡颜,方才心头涌起的戾气和贪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一种冰水浇头般的清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嘲弄?是对自己这份邪念的不齿?还是对眼前这份纯粹安宁的不忍破坏?他自己也说不清。
无论是前世的苻坚,还是今生的苻文玉,都是那般有血有肉,放肆地在阳光下行走,而他却是夜晚的独客。
他缓缓收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也吹散了他眼中最后一点迷蒙。他重新躺下,再次望向那浩瀚无垠的星河,但心境已不复睡前的纯粹快意。
天光未明,正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与寒冷交织的时刻。河面上弥漫起一层薄薄的、带着水腥气的寒雾,将星光也晕染得模糊不清。
苻文玉是被冻醒的。毯子边缘早已被露水浸透,寒气顺着缝隙钻入,刺得她骨头缝都发酸。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的天幕和慕容冲近在咫尺、却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轮廓。
苻文玉裹紧了湿冷的毯子,试图汲取一点暖意,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慕容冲脸上。借着熹微的天光,他总觉得慕容冲的面容似乎有些……不同?不是五官的改变,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仿佛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阴冷的薄纱,与她记忆中前世的慕容冲重合起来。
“整个世上独一无二的邪恶与美丽…”
就在这时,慕容冲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异常清亮,甚至带着一丝尚未褪尽的、如同野兽般的锐利,直直撞入苻文玉的视线。苻文玉心头莫名一跳。
她明白了,此刻,慕容冲是一个真实的王,真正的叛逆者。这和她有爱有恨的性格相悖。他是一只无情的巨兽,只爱索取权力。
她开口,“我总想起前世的事,我无法原谅你。礼物我已送给师父,况且,你我道法初成,无需互相依靠了。”
慕容冲也干脆:“那我下船去!”
苻文玉拦着他,“不,我们到扶桑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