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从医院出来,心里很烦躁,他冒雪过来,也不是有多担心安安,而是觉得初为人父,似乎得有个父亲的样子。
可面对苏婉婉不冷不热的样子,他后悔多此一举。他掏出手机给苏婉婉的微信转钱,特意加了句“这月抚养费提前给了,别再找借口联系我”,转完就把聊天框关了,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刘桂兰见他回来,第一句话不是问孩子,而是翻着白眼说:“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大晚上折腾人,不就是想让你心疼?”张磊没好气地说:“妈,你别瞎猜。”
刘桂兰突然拔高声音:“她苏婉婉当初跟你过日子时,也没这么多事!”张磊被她吵得头疼,摔门进了卧室。他烦的不是他妈,而是觉得自己大半夜往医院跑了这一趟,真丢面子。
而苏婉婉收到转账和那句冷冰冰的话时,只冷笑一声,直接把钱转了回去,附言“抚养费按协议来,你打到专用卡里,不用提前‘施舍’”。
她给安安物理降温时,摸着孩子滚烫的小身子,心里清楚得很:张磊那点所谓的“关心”,不过是做给自己和别人看的姿态,就像以前他对她好,也全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像个体面人。
她拿出果泥,挖了一勺喂给安安,香甜的口感让孩子挥挥胳膊表示开心。
与此同时,林薇薇回到出租屋,室友果然提前回了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手机屏幕亮着。
快过年了,她高兴不起来。来这座城市三年了,她从虚岁20到23岁。女孩子的最美年华,流逝得无声无息。事业,爱情,她有,都不如说没有。
陈阳突然发来消息:“雪停了,我刚送完最后一单,在你楼下超市买了关东煮,要不要下来拿?”她扒着窗户往下看,陈阳穿着外卖员的工作服站在路灯下,手里举着个冒热气的纸杯。
林薇薇想了一下,回复道:“你上来吧,外面冷。” 几分钟后,门铃响起,林薇薇打开门,陈阳跟着一股冷风一同涌进屋子。
“快进来,冻坏了吧。”林薇薇接过关东煮,放在桌上 。陈阳跺了跺脚,搓着手走进来;“今天送件的时候路过花店,本来给你买束花,可惜雪太大,花都被吹坏了。”
林薇薇心里一动,嘴上却打趣道:“你送快递那点钱,还是省着点吧,花又不能当饭吃。”
陈阳挠挠头,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吃着关东煮,一边眉飞色舞地讲今天遇到的奇葩客户:“今天有个大妈让我把快递放门口,说丢了算她的,结果投诉我。”
他说得愤愤不平,林薇薇却被逗得笑出声:“跟你说个更逗的,上次有个大爷买胶水,非说我推荐的型号粘不牢,结果是他自己没等胶水干就扯……”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因为她想起了张磊,那个曾经总借着买工具的由头来接近她的男人。
陈阳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怎么了?”林薇薇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突然想起工作上的事。”
陈阳没再追问,只是把一根煮好的蟹棒递到她嘴边:“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林薇薇张嘴咬下,她忍不住在想,自己对陈阳到底是什么感觉。
正想着,手机屏幕亮起,是张磊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吧?明天带你去吃饭。”林薇薇看着这条消息,半天没有回复 。
陈阳好奇地探过头,看到消息后,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他又找你了?”
林薇薇慌乱地锁屏,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感谢。”可陈阳却认真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关东煮,直直地看着林薇薇的眼睛:“薇薇,我知道我比不上他,没他有钱,没他有本事,可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薇薇心里一酸,她不是不明白陈阳的心意,只是张磊能给她的更多。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张磊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你要是忙就算了。” 林薇薇的目光在两条消息之间来回切换,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陈阳还在等她的回答,而她却陷入纠结。
林薇薇攥着手机。她能感受到陈阳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
“我跟他……其实也没啥。”她终于找回声音,却干巴巴的,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陈阳“哦”了一声,低下头去搅关东煮的汤。空气里突然弥漫开一股尴尬,林薇薇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想起刚才在楼下,他举着纸杯站在雪地里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咬了一口。
她突然把手机塞进兜里,抓起一根鱼丸往陈阳嘴边送:“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陈阳愣了愣,张嘴接住时,脸红了,两人都低下了头。
他嚼着鱼丸,含糊地说:“其实我今天跑了趟城西,那边新开了家麻辣烫,比街角那家正宗,等过两天不忙了,我带你去尝尝?”
林薇薇还没来得及接话,手机又在兜里震动起来,这次是电话。屏幕上跳动着“张磊”两个字,她瞥了眼陈阳,起身走到窗边接起,刻意压低了声音:“喂,张磊哥。”
张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电视里的喧闹,“我妈刚才又念叨,说该给你备点感冒药,年底超市人多,别传染上。”
“不用麻烦了张磊哥,我屋里有。”林薇薇望着窗外结了薄冰的晾衣绳,“您早点休息吧。”
“那行,明天我去建材市场,路过你超市,给你带两盒润喉糖?看你今天说话嗓子有点哑。”
林薇薇还没来得及回绝,就听见电话那头刘桂兰在喊:“跟谁打电话呢?早点休息吧!”张磊应了声“知道了”,匆匆挂了电话。
她转过身,看见陈阳正看她:“是他?”。
“嗯。”林薇薇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说明天给我带润喉糖。”
“薇薇,他的东西你能不能别要了。上个月你说护手霜快用完了,我给你买了支进口的,放快递柜了,忘了告诉你。”
林薇薇愣住了。她记得自己只在整理货架时随口跟同事提过一句,当时陈阳来送快递,站在旁边等签收,原来他听见了。张磊给她的那支十块钱的护手霜,此刻突然显得很碍眼。
“其实我……”她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卡住。她太贪心了,又太弱了,她太想在这城市立足。
陈阳从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裹着颗用红线缠的平安结:“前几天送件到寺庙附近,看见有老婆婆在卖这个,顺手买的。”他往她手里塞,“快过年了,图个吉利。”平安结带着他的温度。
窗外的风又起了,卷着没化的雪粒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林薇薇把平安结塞进兜里。
陈阳看了眼表:“不早了,我该走了,明天还要早起派件呢。”
他起身时,“刺啦”一声拉上棉袄拉链。收拾一下饭盒,把垃圾带走。
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林薇薇:“那个麻辣烫,我还是订外卖吧,你除夕值班,我送过去。”
门关上的瞬间,林薇薇抓起手机,给张磊回了句“磊哥,润喉糖超市有,你不用带了。”
然后点开陈阳的对话框,输入“平安结我很喜欢”,想了想,又加上句“火锅要多放鱼丸”。
雪又下了起来,这次是鹅毛大雪,透过窗户看出去,整座城市都白茫茫的。
而此时的张磊家,刘桂兰还在骂骂咧咧:“苏婉婉肯定是见不得你好!”张磊没搭话,点开苏婉婉的朋友圈。她刚发了张安安睡着的照片,小家伙额头上还贴着退热贴,配文“快点好起来”。他没有点赞,直接退出了页面。
他起身去厨房找水果吃,瞥见林薇薇下午端来的草莓还剩半盘,被刘桂兰撒了把糖,此刻正泡在黏糊糊的糖水里。他突然没了胃口,把整盘草莓倒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