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渊裂痕的余波尚未散尽,洪荒深处突然传来十二声不同的轰鸣。那声音不似地脉震颤,倒像沉睡万古的巨兽睁开眼时,骨骼摩擦着大地发出的声响。
阿禾在封神台最先察觉异常——连脉纹里涌入股陌生的力量,既不是护脉纹的温润,也不是界外纹的冰冷,更非天魔纹的阴邪,而是带着蛮荒气息的炽烈,像刚从地心岩浆里捞出来的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这是……”姜子牙的断剑突然插进台基,剑脊上的纹路疯狂跳动,竟浮现出十二道模糊的剪影——有的生着巨角,有的覆着鳞甲,有的背生双翼,有的脚踏烈焰,剪影周围缠绕的纹路,比传承之树最古老的记载还要原始。
东荒地缝的赤鳞草突然齐齐朝着西方跪拜。阿骨抬头时,看见天边卷起道黄土色的巨浪,浪头顶端站着个身形如山的巨人,赤着上身,皮肤是龟裂的大地色,每块肌肉都像座微型山岳,掌心托着团旋转的土黄色纹路,所过之处,被天魔纹侵蚀的土地竟在快速复原。
“是后土祖巫!”阿骨想起祖辈传下的传说,十二祖巫是开天辟地后第一批触碰地脉的生灵,后土掌大地,能孕万物,“她不是早在巫妖大战后就沉睡了吗?”
话音未落,西域的沙暴突然化作漫天流火。楚瑶在绿洲里看见,沙粒中钻出个背生双翅的红发女子,翅尖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她飞过的地方,黑雾残留的痕迹被烧得干干净净,连沙地上的天魔纹都化作灰烬。更奇的是,她指尖弹出的火星落在枯萎的草木上,竟催生出带着火纹的新芽。
“祝融祖巫……掌火焰与新生。”楚瑶的玉简剧烈发烫,星点纹在天幕上重新排列,这次的星轨不再是河流,而是像十二根柱子,将洪荒稳稳撑起。
中塬的窑厂地动山摇。赵三看着窑炉里的火焰突然腾空而起,聚成个青面獠牙的巨人,他身披陶器烧制的铠甲,手里握着根由万千陶纹拧成的巨棍,一棍砸在地面,那些被界外纹镀成金属色的土地,瞬间变回了熟悉的黄泥土质。
“是共工祖巫?不对,”赵三揉了揉眼睛,看见巨人脚下的水纹正在滋养干裂的陶土,“是句芒祖巫!掌草木与陶土,传说最早的陶器就是他教先民做的!”
北境的冰原裂开道巨缝。李修远望着裂缝中升起的冰蓝色身影,那是个周身覆盖着冰晶的男子,眼神冷冽如寒冬,指尖划过之处,融化的冰水重新凝结,却不再是普通的冰——冰层里嵌着流动的调和纹,连最顽固的界外纹残片,都被冻成了无害的冰晶。
“玄冥祖巫……掌冰雪与封印。”李修远的玉佩突然飞到玄冥掌心,被他注入道冰蓝色的纹路后又抛回,玉佩上的调和纹此刻竟能与冰雪共鸣,“她的封印纹,比任何护脉纹都要古老。”
封神台的震动最剧烈。阿禾看见台基下钻出十个身影,与后土、祝融、句芒、玄冥汇在一起,正好十二人。为首的帝江祖巫生着六足四翼,没有面目,周身环绕着风的纹路,他开口时,声音像无数股风在同时呼啸:
“界外纹搅动地脉,天魔纹污染心念,连沉睡的老骨头都被吵得睡不着了。”
句芒祖巫的巨棍往地上一顿,中塬的通脉砖突然全部浮空,拼出张覆盖洪荒的地脉图,图上闪烁的光点,正是十二祖巫苏醒的位置:“我们与洪荒地脉共生,地脉疼,我们便醒。你们这些小家伙,把地脉护成这副模样,倒让我们刮目相看。”
玄冥祖巫指尖的冰纹突然缠上阿禾的连脉纹。阿禾只觉股清凉的力量流遍全身,手背被天魔纹灼伤的黑斑瞬间消失,连之前被界外纹烫出的洞,都被冰纹小心翼翼地修补着:“护脉纹虽嫩,却比我们当年多了点东西。”
“多了人心。”后土祖巫的声音温和如大地,她掌心的土黄色纹路渗入封神台,那些被金线勒出的裂痕里,竟钻出细小的根须,“我们当年只懂强硬守护,却忘了地脉最需要的是‘活’,是你们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念,让它活了三百年。”
祝融祖巫的火焰突然在十二人中间燃起,形成个巨大的火圈。火圈里浮现出界外纹的船影和天魔纹的黑雾:“但域外的东西不会罢休。噬界船背后有更庞大的势力,天魔纹只是前哨,真正的‘虚空猎手’还在等着。”
帝江祖巫的风纹突然收紧:“我们苏醒的力量有限,最多只能帮你们稳固地脉根基。接下来的路,还得你们自己走。”他看向阿禾,六足同时踏地,封神台的连脉纹突然与十二祖巫身上的纹路相连,“我们把最原始的地脉本源纹给你们,怎么用,看你们的造化。”
阿禾感觉到股洪流般的力量涌入体内。那些原始纹路不像护脉纹那样温和,反而带着股野性的生命力,它们与东荒的草纹、西域的星纹、中塬的陶纹、北境的冰纹碰撞、交融,竟催生出全新的纹路——既有祖巫纹的厚重,又有活纹的灵动。
“记住,”后土祖巫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地脉不是要守住不变,是要跟着生灵一起变。我们当年输在太执着于‘旧’,而你们的长处,恰恰是能在‘变’里找到根。”
祝融祖巫的火焰渐渐熄灭:“火能烧毁旧物,也能催生新苗。别学我们当年只懂烧杀。”
句芒祖巫的陶棍化作无数陶纹融入大地:“陶器要经烈火炼,护脉也要经磨难磨。”
玄冥祖巫的冰蓝色身影没入冰原:“冷能封印敌人,也能保鲜念想。别让心冻成冰。”
十二祖巫的身影陆续消失在洪荒四极,只留下十二道贯穿地脉的本源纹,像十二根定海神针,稳稳扎在护脉网的节点上。封神台的连脉纹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那些融合了新旧力量的纹路,在四极间欢快地流动,像条真正活过来的巨龙。
姜子牙捡起断剑,剑身上的剪影已变成十二道本源纹与活纹交织的图案:“他们把火种传下来了。”
阿禾望着四极的方向,能清晰地感觉到,东荒的土脉更壮了,西域的火纹更烈了,中塬的陶纹更韧了,北境的冰纹更清了。而这些变化的核心,是十二祖巫留下的本源纹没有取代任何活纹,只是像肥料般,让原有的纹路长得更茂盛。
“他们不是来替我们打仗的。”阿禾握紧拳头,掌心的新纹在发光,“是来告诉我们,洪荒的根,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远处的传承之树,叶片上突然多出十二道全新的纹路,与孩童画的歪扭线条、普通人的手印、护脉者的力量完美地融在一起。树下的孩童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这次的图案里,既有十二祖巫的剪影,也有阿禾他们的身影,还有无数个小小的、奔跑的人形。
赵三蹲在窑厂前,看着新烧出的通脉砖上,土黄色的本源纹与平实纹缠在一起,像爷爷牵着孙子的手。
楚瑶的玉简上,星点纹与祝融的火纹共舞,在天幕上画出道温暖的弧线。
李修远在北境的冰原上,发现调和纹与玄冥的冰纹融在一起,能冻住天魔纹,却冻不坏一株草。
阿骨抚摸着东荒的赤鳞草,草叶上的生纹与后土的土纹交织,长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挺拔。
紫渊的裂痕还在微微发光,但此刻在所有人眼里,那不再是恐惧的源头,而是提醒——提醒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他们的护脉之路,从来不是孤军奋战,从祖巫开天,到凡人画纹,无数力量早已在看不见的地方,连成了一张跨越万古的活纹之网。
而网的中心,永远是那颗跳动的、温热的、属于洪荒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