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在最前面的那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投降,攻势猛地一滞。
那双冰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转化为更深的警惕,其余扑上来的黑衣人动作也微微一缓。
“捆了带走!”为首的黑衣人很快反应过来,冷声下令。
几名黑衣“捕手”训练有素地迅速上前。
一人迅速反剪容与的双臂,熟练地用坚韧的牛筋绳捆住手腕,另一人则按住她双肩,手法迅捷又精准地从头到脚快速摸索。
同样,容妍和容易也被如法炮制,迅速搜查并捆缚双手。
整个过程中,容易试图挣扎保护容妍,被身边两人用巧劲和关节技牢牢制住,在容与的眼神制止下并未发生激烈冲突。
——容与看出来,这些人恐怕并非一般匪类,搜身的动作极为快速且精准,也未有丝毫猥亵意味。
非常时刻,只能忍了。
三个头套很快罩下,容与眼前陷入黑暗。
“带走!”为首之人下令。三人被迅速带上旁边准备的黑篷马车,马车随即启动,速度快却平稳。
一路上,容与安慰了容妍几句,便用心记着马车行驶的时间,路线,何时拐弯。
更有甚者,她还悄悄从空间里取出些米粒,随着马车的行驶,从缝隙里一点一点撒出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马车停了,头套被摘下。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容与睁开眼,刺眼的油灯光芒让她瞬间眯起。
这是一间简陋的土坯房。
几盏油灯挂在墙角,光线昏黄,照亮了满屋飞舞的灰尘。
屋里站着几个黑衣看守,面容冷硬如石刻。
再往里看去,容与的目光猛地僵住。
就在土坯房中心、唯一一张看起来是临时搬来的太师椅上,竟端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月白锦袍纤尘不染,坐姿慵懒中带着不可一世的高贵,甚至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手中还把玩着一串成色极佳的蜜蜡手串,脸上没有丝毫被囚的狼狈,反倒像是在自己家中待客。
——却是谢廉!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身穿水绿色兔毛滚边坎肩的少女,却是白鸢。
白鸢看到被捆着带进来的三人,眼底闪过一丝惊愕,皱着眉头看向谢廉。
容与心头猛地一沉。
谢廉?!白鸢?!他们怎么在这里?看样子……还不是被抓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廉显然也看清了被粗暴推进来的容与三人。当看到容妍那张愤愤不平的脸,以及容与发丝微乱的狼狈模样时,他那双总是带着嘲讽或戏谑的桃花眼里,瞬间掠过一抹货真价实的惊讶。
这惊讶迅速放大,甚至让他翘着的二郎腿都下意识放了下来,握着蜜蜡串的手指也微微顿住。
“容……行简?”谢廉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惊疑与上扬,目光在容与和容妍身上来回扫视,“还有……令妹?你们怎么被带到这儿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而后便化作忍俊不禁的兴味,仿佛在这里看到容与一家,是比他自己出现在这里更不可思议、也更不合逻辑的事情。
容与也是片刻的无语: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将三人推进来的黑衣人面面相觑,仿佛也发觉有什么不对。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人影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不耐烦地低声骂着:“他娘的,连根毛都没捞着!全是些杂鱼……嗯?”
话音戛然而止。
来人正是岳行。
他穿着一身干练的天隼司深色劲装,脸上带着追捕落空后的烦躁,目光扫过全场。
当他的视线掠过谢廉和白鸢,看向双手被捆缚着的容与三人——
即使是见惯了风浪的岳行,那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也瞬间爬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容……容行简?!”岳行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和不解,“还有……这小丫头片子?你……你们是怎么被抓来的?”
他显然完全没料到,今夜收网会捞出这么一条风马牛不相及、却身份敏感至极的大鱼!
土坯房内的气氛瞬间诡异到了极点。
被绑着的、惊恐的、装腔作势的、幸灾乐祸的、一脸懵逼的几方人马,在一个昏暗的油灯下,无声地对峙着。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到了岳行身上——这位本该掌控局面,现在却似乎也一头雾水的天隼司指挥佥事。
岳行看看狼狈的容氏兄妹,看看被按住的容易,再看看椅子上老神在在的谢廉和那个阴沉沉的小女孩……
他猛地吐了口唾沫,脸上那钓鱼落空的愤愤彻底被一种荒谬绝伦的表情取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艹!这他娘的是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
……
岳行额头上青筋直跳,深吸口气,指着容与“兄妹”又指指谢廉,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所以……谁能给老子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翰林院侍讲,一个翰林院修撰,带着个丫头和一个护卫,大半夜不赏灯,跑到这鬼地方的烂仓房来干嘛?谢廉!是不是你搞的鬼?!”
岳行也算是对这两位有所了解,所以他的矛头直指看似最可疑的谢廉。
谢廉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在紧绷寂静的土坯房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他慢悠悠地放下那只简陋的白瓷茶杯——虽说里头只是一盏白开水,也给他装出了品绝品龙井的姿态。
谢廉抬起那双含笑的、如同发现了什么天大乐事的凤眼,目光在略显狼狈的容家兄妹和暴跳如雷的岳行之间来回转悠。
“岳指挥这话,可冤枉谢某了。”谢廉声音拖长,带着十足的戏谑,“谢某不过是被某人连夜召来,坐这冷板凳上品……凉水,顺便看看岳指挥能捞出几条大鱼罢了。”
他优雅地弹了弹月白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姿态闲适得令人火大。
他目光一转,饶有兴致地落在容妍那张因愤怒而微微涨红的小脸上,又扫过容与被绑着却依旧挺直坐姿、脸色紧绷但难掩无奈之色的脸:
“倒是容侍讲兄妹二位,更令谢某好奇。”
谢廉脸上的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恶趣味:“容侍讲高居翰林,向来风清月白,令妹更是天真烂漫,怎地也学起江湖游侠,夜探这等……‘热闹场所’?莫非是听说了承恩公府的‘热闹’,想学那话本子里的侠客,来个‘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