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风谷深处,罡风如刀,席卷天地。张小凡抱着重伤昏迷的苏茹,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如同一道撕裂风幕的流光,不顾一切地向着记忆中风势相对较弱的“风眼”区域遁去。
身后,幽影门长老暴怒的咆哮与紧追不舍的破空声如同催命符,越来越近。方才苏茹那决绝的“星陨爆”虽阻了对方一瞬,却也彻底激怒了那元婴后期的老怪。
张小凡脸色冰冷,眼神却异常沉静。他一边疯狂压榨着自身所剩不多的灵力,一边将混沌莲影的清辉与太极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苏茹体内,护住她心脉与濒临溃散的神魂。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娇躯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自爆本源的一击,对她伤害太大了。
“坚持住……苏茹……”他在心中默念,揽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不知飞遁了多久,前方肆虐的罡风陡然一弱,一片相对平静的、被几座黑色石山环抱的幽深山谷出现在眼前。此地正是葬风谷中罕见的“风眼”之一,虽仍有细微罡风流转,但已不足以对元婴修士构成致命威胁。
张小凡毫不犹豫地俯冲而下,落入谷中,迅速寻了一处背风的石坳。他挥手布下数层隐匿与防御禁制,又让仙链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干扰外界探查,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苏茹平放在铺了软垫的地上。
此时的苏茹,面无血色,双眸紧闭,眉心的星辰印记黯淡无光,周身灵力涣散,仿佛随时可能香消玉殒。
张小凡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取出身上最好的疗伤丹药,小心喂入她口中,并以自身灵力助其化开。然而,丹药之力虽能修复肉身损伤,对她那因自爆本源而近乎枯竭的星力与受损的神魂,效果却微乎其微。
看着苏茹气息愈发微弱,张小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盘膝坐在她身旁,双手抵住她的背心,再次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他要以自身为媒介,引导混沌莲影的创生之力与寂灭火苗那蕴含“寂灭”与“新生”的奇异道韵,尝试为她重塑本源,稳固神魂!
此法前所未有,凶险异常。混沌与寂灭,本是两种近乎对立的力量,强行融合引导,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苏茹,两人都可能被这狂暴的力量反噬,万劫不复!
但他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混沌莲影感应到他的意志,清辉大放,流淌出精纯无比的创生之力。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一丝寂灭火苗的本源,那灰色的火苗微微跳动,散发出万物归墟又蕴含一线生机的意蕴。
两种力量在他精妙到极致的掌控下,于他体内经脉中缓缓接触、交融。过程如同走钢丝,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让他额头渗出冷汗。终于,一缕融合了清辉与极淡灰芒、散发着奇异生机的全新力量,被他成功引导出来,缓缓渡入苏茹体内。
这缕力量甫一进入,苏茹濒临崩溃的身体便微微一颤。那力量仿佛拥有神奇的魔力,所过之处,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重新焕发出微弱生机,涣散的星力碎片被缓缓聚拢、滋养,受损的神魂也在那蕴含着“空冥”与“新生”意蕴的力量抚慰下,停止了溃散的趋势。
有效!
张小凡精神一振,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危险的平衡,将一缕缕融合后的奇异力量,源源不断地渡入苏茹体内。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缓缓流逝。石坳之外,罡风呜咽,追兵的神识或许仍在搜寻,但此刻的张小凡,全部心神都系于怀中女子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苏茹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她眉心的星辰印记,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有消散的迹象。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眸中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当看到近在咫尺、脸色同样苍白却眼神专注的张小凡时,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地底石洞的传承异变,葬风谷的亡命奔逃,自己决绝的自爆,以及……此刻他正以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耗费巨大代价为她疗伤……
“张……大哥……”她声音虚弱,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感动与心疼,“你……你又……”
“别说话,凝神引导这股力量,稳固自身。”张小凡打断她,声音低沉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苏茹不再多言,立刻依言闭目,全力引导着体内那股奇异而温暖的力量修复己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与星辰之力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本质,仿佛蕴含着世界生灭的至理,却又带着张大哥独有的、令她心安的气息。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她受损的本源竟真的在一点点重塑,神魂也愈发稳固。
这是一种远超她理解的疗伤方式,代价定然极大。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眼角,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惧与无助,而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与……深深的眷恋。
数个时辰后,当日落月升,幽谷内洒满清冷星辉时,张小凡才缓缓收功,脸色苍白如纸,气息比之前更加虚弱。连续分割魂力、催动秘法,对他的消耗堪称恐怖。
而苏茹,虽然依旧虚弱,但本源已然稳住,伤势好了大半,只需日后慢慢温养便可恢复。
她睁开眼,看到张小凡疲惫的样子,心中一痛,连忙扶住他:“张大哥,你快调息!”
张小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感觉如何?那股力量……可有不妥?”
苏茹仔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眸中异彩连连:“没有不妥,反而……感觉很奇妙。我的星力似乎……变得更加凝练纯粹了,对星辰的感应也仿佛拨开了一层迷雾,更加清晰。张大哥,你那是什么力量?竟如此神奇?”
张小凡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道:“一种特殊的疗伤法门而已。你无事便好。”他自然不会透露混沌莲影与寂灭火苗的秘密。
苏茹见他不想多说,虽心中好奇,却也乖巧地不再追问。她只是默默靠近他,拿出丝帕,轻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动作温柔而自然。
张小凡身体微僵,却没有拒绝。月光下,她专注的侧脸泛着莹白的光泽,长睫低垂,气息如兰。经历此番生死,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然跨越了某种界限,变得亲密而自然。
“张大哥,”苏茹擦完汗,并未离开,而是靠坐在他身旁,将头轻轻倚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谷顶那片被石山切割出的星空,轻声道,“等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你教我这种疗伤的法子好不好?以后……若是你受伤了,我也可以帮你。”
她的话语带着少女的憧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张小凡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与温度,心中复杂难言。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传授寂灭之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的路,注定与平静无缘。而且,他的道,与她的星辰之道,本质迥异,未来……
他低头,看着她依偎在自己身边、毫无防备的恬静模样,那句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转,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苏茹却仿佛得到了什么承诺,脸上绽放出满足而甜美的笑容,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幽谷寂静,星辉如水。两人依偎在石坳之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风雨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无论是张小凡还是苏茹都清楚,这只是风暴中短暂的宁静。苏茹身负星帝传承,已成众矢之的。张小凡身怀重宝,仇敌环伺。幽影门的追杀并未停止,星阁或其他势力也可能闻风而动。
更重要的是,张小凡能感觉到,在方才疗伤的过程中,他渡入苏茹体内的那丝寂灭道韵,虽然暂时稳定了她的伤势,却也如同种子般,埋藏在了她的星辰本源深处。未来,当她的星辰之道与这丝寂灭道韵产生冲突时,又会发生什么?
是相辅相成,还是……道途相悖?
他看着怀中已然安心睡去的苏茹,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恬静美好。但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沉的忧虑。
情根已种,相依为命。但这份在绝境中滋生的感情,能否经受住未来道途、立场与秘密的严峻考验?
他轻轻揽着她,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却又仿佛抱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甜蜜而危险的秘密。
长夜漫漫,前路茫茫。这幽谷中的温情,又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