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金令的煞气与木真人磅礴的灵压在大殿中央轰然对撞，激起无形的气浪，吹得众人衣袂猎猎作响。星衍、炎煌等长老虽未直接出手，却也各自气息升腾，隐隐与丹律院众人形成对峙。
“云澈！你丹律院何时有了不经阁主决议，便可对核心丹师动用搜魂的权力？！”木真人须发皆张，怒目而视，平日里温和的气息此刻变得如山岳般厚重沉凝，“张小凡屡立奇功，方才更是挽狂澜于既倒，保住了周天星辰鼎！你此举，是寒所有为丹阁效力之士的心！”
云澈真人面色冷硬如铁，手中金令光芒不减：“木长老！功是功，过是过！此子身上疑点重重，能量异常消失事件关乎丹阁根基，岂能因一时之功而姑息？搜魂虽酷，却是查明真相最快之法！若他心中无愧，又何惧查验？”
“放屁！”炎煌长老脾气火爆，直接开骂，“查？有你这么查的？上来就要毁人道基，断人仙路！老子看你是查案是假，排除异己是真！”
“炎煌！注意你的言辞！”云澈眼神冰寒。
星衍真人相对冷静，但语气也带着不悦：“云澈师弟，此事确有蹊跷，但张小凡之能，于九转还虚丹炼制至关重要。即便要查，也当由阁主与诸位长老共议，徐徐图之，岂能如此操切？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等联手请出‘丹心令’！”
丹心令，乃丹阁最高信物，非关乎丹阁存亡大事不得动用。星衍此言，已是将事态提到了极高的层面。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云澈脸色变幻，他虽持有执法金令，有先斩后奏之权，但若同时面对木真人、星衍、炎煌等数位实权长老的强硬反对，他也难以强行拿下张小凡。更何况，张小凡刚刚立下大功，众目睽睽，若强行搜魂导致其废掉，他云澈也难以向整个丹阁交代。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沉默的张小凡，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仿佛瞬间看透了某种结局。
“木师祖，诸位长老，云澈执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云澈那冰冷的脸上，“不必争执了。”
众人皆是一愣，看向他。
张小凡嘴角扯出一丝微带苦涩的弧度：“弟子自知身上有些隐秘，难以向外人道明。云澈执事怀疑，也并非全无道理。然，搜魂绝无可能。”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道法之秘，仙链之异，皆是他立身之本，绝不容他人窥探。
云澈眼神一厉：“那你便是认了？”
“弟子只认对丹阁无愧于心。”张小凡平静道，“既然云澈执事认定弟子是隐患，留在丹阁核心确有不妥。弟子愿接受惩处，但，非是搜魂。”
木真人急道：“小凡，你……”
张小凡对木真人深深一揖：“多谢木师祖回护之恩。但弟子不愿因一己之故，导致丹阁内部分裂，耽误九转还虚丹大事。”
他直起身，看向云澈，一字一句道：“听闻丹阁有禁地‘幽冥涧’，其内寂灭之气散逸，侵蚀万物，乃惩戒重犯之地。弟子愿自请入幽冥涧外围，戴罪立功，镇守涧口，直至查明能量消失真相，或……身死道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幽冥涧！那是连通着归墟缝隙的绝地！即便是外围，也充斥着混乱的寂灭气息，环境极端恶劣，更有被寂灭之气侵蚀而异化的可怕存在。进入其中，十死无生！历来只有犯下滔天大罪、或自愿寻求寂灭感悟的疯子才会踏入！
这哪里是戴罪立功，这分明是自寻死路！甚至比搜魂好不了多少，只是一个快死，一个慢死，且死得更为痛苦和绝望！
云澈也愣住了，他没想到张小凡会提出这样一个决绝的方案。他盯着张小凡，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畏惧或后悔，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不容折辱的傲骨。
木真人痛心疾首：“小凡，不可！幽冥涧非同小可，你……”
“师祖，”张小凡打断他，目光坚定，“唯有此地，或可证明弟子清白，亦能让弟子……静心参悟寂灭之道，或许对后续炼丹，另有助益。”他最后一句话，带着一丝若有深意的暗示。
木真人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张小凡性命、且不引发丹阁内乱的折中之法了。至少，进入幽冥涧，还有一线渺茫生机，而若被搜魂，则万事皆休。
云澈沉默片刻，权衡利弊。将张小凡放逐到幽冥涧，既解决了这个“隐患”，也算给了木真人等人一个交代，更避免了当下冲突升级。至于张小凡是死是活，在他看来，已无关紧要，甚至死了更能坐实其“问题”。
“好！”云澈收起执法金令，冷声道，“既然你自愿如此，本座便成全你！即刻起，削去你核心丹师身份，发配幽冥涧外围，镇守涧口，无令不得擅离！若遇能量异动，需及时上报！”
薪火独行 绝地微光
手续办得极快，或者说，丹律院早已准备好了相关程序。
不过一个时辰，张小凡便被剥夺了身份令牌，换上了一声灰色的罪役服饰，在一队丹律院弟子的“护送”下，离开了丹阁核心区域，向着那令人闻之色变的禁地行去。
沿途，不少丹师远远观望，目光复杂，有惋惜，有不解，有幸灾乐祸，也有兔死狐悲的寒意。
张小凡目不斜视，步履沉稳。他体内的寂灭道痕在接近幽冥涧的方向时，似乎变得更加活跃，隐隐与远方某种气息产生共鸣。腕间的仙链，也传来一阵阵温热，不再是之前的灼烫，反而像是一种……回归母体般的舒适感？
这让他心中那份决绝之外，又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穿过重重禁制，周围的灵气逐渐变得稀薄、混乱，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腐朽与死寂气息。植被变得稀疏、扭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黑色。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裂隙，仿佛大地被硬生生撕裂开的口子。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雾气从裂隙中翻涌而出，正是寂灭瘴气！只不过这里的瘴气更为稀薄、散乱，却也更加无孔不入。
裂隙边缘，立着几座简陋的石屋，布设着一些监测和防护阵法，这便是所谓的“镇守点”。
“到了。”领队的丹律院弟子冷漠地说道，将一块监测玉符丢给张小凡，“你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涧口百里之内。每日需以玉符记录寂灭瘴气波动。好自为之吧！”
说完，几人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转身离去，消失在来时的路径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灰黑色雾气的无声翻涌，以及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裂隙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与死寂。
张小凡独立于幽冥涧畔，灰色的衣袍在夹杂着寂灭气息的微风中拂动。他低头，看着腕间那在灰暗环境中，反而散发出微弱蒙蒙灰光的仙链。
前路，是九死一生的绝地。
身后，是回不去的丹阁。
但他眼中并无绝望，反而燃起了一簇幽深的火焰。
于此绝境，方见真我。
于此死地，或可求生。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腐朽与终结意味的空气，感受着体内混沌之气与寂灭道痕的激烈反应，以及仙链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渴望与指引。
然后，他迈出了第一步，主动走向那翻涌的灰黑雾气，走向那片象征着万物终焉的幽冥涧。
薪火独行，向死而生。他的道，或将在这片被世人遗弃的绝地中，绽放出截然不同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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