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盖亚意识最本源的核心之地，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林越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当他终于能勉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时，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至少，他恢复了对身体的基本控制。
零就静静地坐在一旁，银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落，金色的眼眸凝视着虚空，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林越的嗓子有些干涩，他没有发出声音，而是直接在意识中向零传递意念。
零缓缓地将视线转回，落在他身上。
她的意念，带着一种沉重的悲伤，将外界的景象，直接呈现在了林越的意识之中。
那是末日之后的末日。
整个地球，满目疮痍。
那惊天动地的一击，虽然成功切断了与高维空间的连接，但也彻底榨干了这颗星球亿万年来积累的底蕴。
林越“看”到，曾经蔚蓝的海洋，大片大片地干涸，露出了狰狞的海床和无数远古生物的骸骨。
残存的海水，也变得浑浊不堪，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广袤的大地之上，是数不尽的巨大裂谷，深不见底，如同星球身上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无数火山在全球各地同时喷发，浓厚的火山灰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天空，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永恒的黄昏。
曾经的人类城市，无论是诺亚，还是废土上的其他聚居地，大多都在那场法则层面的能量冲击中，化为了齑粉。
生态系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植物大面积枯萎死亡，动物几乎灭绝。
源质不再是可控的能量，而是一种稀薄而混乱的辐射，弥漫在空气中，让环境变得更加恶劣。
这颗星球，就像一个被过度透支的病人，奄奄一息。
更糟糕的是，那些畸变兽。
在失去了“造物主”的统一意志控制后，它们并没有消失，反而陷入了最原始的，纯粹的混乱与狂暴。
它们不再有组织地攻击人类，而是像无头的苍蝇，在废土上四处游荡，相互吞噬，彼此厮杀。这种混乱，反而让它们的行动变得更加无法预测，更加危险。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毫无秩序可言的炼狱。
林越沉默了。
这幅景象，比他想象中任何最坏的可能，都要凄惨。
“‘方舟城’呢？”他的意念带着一丝颤抖。
零的视野随之切换。
画面中，那座建立在巨型盆地中的城市，主体结构竟然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在最后的能量冲击中，零下意识地动用了盖亚权限，将大部分的守护力量都倾注在了这座他们亲手建立的家园之上。
尽管如此，方舟城的外围区域也遭到了严重破坏，但核心的居住区和地下避难所，完好无损。
那些幸存者们，都活了下来。
这是无尽的绝望中，唯一的一丝慰藉。
林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人类文明虽然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但他们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艰难，更加残酷的生存环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零的悲伤。
作为盖亚意识的化身，地球的每一寸土地的哀鸣，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
她正在努力。
林越能感知到，零正通过这个星球核心，不断地向外界释放着自己微弱的，但却无比纯粹的盖亚本源之力。
她在尝试安抚这颗星球，稳定那些濒临崩溃的现实法则，修复那千疮百孔的生态循环。
但这就像用一杯水，去浇灌一片已经龟裂的沙漠。
收效甚微。
“我们……还能做什么？”林越的意念中，带着一丝迷茫。
他们战胜了神明派来的使者，却发现自己连拯救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比面对“造物主”时更加沉重。
零转过头，金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可以。”她的意念，简单，却无比坚定。
“你和我，在一起，就可以。”
她没有说任何宏大的计划，也没有描述任何未来的蓝图。
只是一句最简单，最纯粹的陈述。
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只要林越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这股纯粹的信任，像一股暖流，注入了林越那近乎干涸的心田。
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零那有些冰凉的纤细手掌。
“对。”
一个字，同样承载了所有的决心。
他们需要时间恢复。
这个世界，也需要时间喘息。
就在这时，林越的意识中，突然接收到了一股来自外界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唤。
“城主……您还在吗？”
是方舟城。
是那些幸存者，通过零残留下来的意识链接网络，在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焦虑、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曾熄灭的期盼。
林越与零对视一眼。
是时候……回去了。
零心念微动，他们身下的翠绿色藤蔓开始缓缓蠕动，编织成一个巨大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绿色光茧，将两人包裹其中。
光茧表面，无数玄奥的纹路亮起，那是属于盖亚的地脉法则。
下一刻，光茧无声无息地沉入了大地深处，顺着星球的地脉网络，朝着方舟城的方向，急速穿行而去。
……
方舟城，中央指挥室。
幸存下来的高层，沙蝎、赫尔曼博士、云长老等人，一个个面色凝重，眼圈通红。
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城市的各项数据，而是一片片从无人机传回来的，外界那炼狱般的景象。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赢了那场战争，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城主和零大人……已经失联超过七十二小时了。”一名技术人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绝望。
“继续呼叫！”赫尔曼博士的声音沙哑，但依旧强硬，“只要没找到遗体，他们就一定还活着！”
话虽如此，但所有人心底都清楚。
在那场足以毁灭星球的对撞中，作为风暴中心，林越和零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失去了领袖，又面对着这样一个彻底崩坏的世界，方舟城的前路，一片黑暗。
就在所有人的情绪都跌落到谷底时，指挥室的正中央，那片坚硬的合金地板，突然亮起了柔和的翠绿色光芒。
无数翠绿的藤蔓，凭空从地板下生长出来，它们迅速交织，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光茧。
“这是……”
所有人，都霍然起身。
光茧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相互依偎的身影。
正是林越和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