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了，她坐的石椅就在树前边，那两人在树后站定，像是光顾着说话，压根没注意前头有人。
先是女人的声音，带着点拿捏的劲儿：“你家的情况，媒婆都跟我说了。我也不挑你年龄大，彩礼得给五百块，还得给我弟找份正式工作。”
男人闷哼一声，语气透着不满：“那你陪嫁啥？工作凭啥给你弟？”
“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容易吗？彩礼留着给他们养老！”
女人声音拔高了点，“我弟还小，没个正经活计咋行？你要是同意，就赶紧去我家提亲；不同意，咱也别浪费时间。”
“你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男人的声音更沉了，“五百块彩礼不算少，还得搭份正式工作，你是镶了金边？”
“你这话啥意思！”女人急了，“我都不嫌弃你比我大五岁，你家花点钱娶我不是应该的？”
“得了吧，你还是嫌弃我老吧！”
男人冷笑一声，“就算你不嫌弃，我还嫌你家算盘打得精呢！这亲，我不提了！”
“你、你混蛋！”女人气冲冲喊了句，接着就是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声，越走越远。
春芽在前面听得脸都热了，直到脚步声没了，才悄悄松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刚才那阵仗，她都快憋不住想躲了。
可还没等她缓过劲，就见树后转出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赵亮刚要抬腿走，一绕到树旁，就瞅见了石椅上的春芽。
他眼睛瞬间亮了，春芽今天穿了件浅碎花的褂子，头发扎成马尾，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脸上，比上次在纺织厂门口看见的更好看。
春芽也撞见了他的目光，脸“唰”地红了，慌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先解释：“我、我一直在这里，比你们还早到，没、没偷听……”
赵亮本来还因刚才的事有点烦，见她这副紧张又老实的模样，觉得特别可爱，故意拖着声音问：
“哦？比我们还早啊？那刚才我跟她吵彩礼的话，你都听见了？”
“我、我没仔细听……”春芽头垂得更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赵亮忍不住笑了，往前凑了两步：“那我问你，你说我刚才说得对不对？她要五百块彩礼还搭工作，是不是太过分了？”
春芽抿着嘴没敢接话，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陈小满的声音：“春芽！”
春芽抬头一看，陈小满正拎着布包往这边跑，脸上满是着急。
而赵亮还站在跟前，陈小满跑近了，刚好听见赵亮带着笑意的话：“你看你都听见了，这事你得给我评评理，不然我这气没处撒，你得负责啊。”
“你要干啥！”陈小满立马把春芽拉到身后，瞪着赵亮，手里的布包往石桌上一放，“你谁呀？跟我闺女说啥呢？还让她负责？你这人咋回事！”
赵亮愣了愣，连忙摆手：“大娘，误会了，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
“玩笑能这么开？”陈小满怀疑的看着他，看着春芽红彤彤的脸，更护着她了，“我们还有事，不跟你扯了，春芽，咱走！”
春芽点点头，跟着陈小满往公园外走，路过赵亮身边时，还忍不住偷偷抬眼瞄了一下，赵亮正挠着头冲她笑。
吓得春芽一个激灵，立马挽着陈小满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走了。
母女俩按着地址找到东头巷子，果然看见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进去第三家是个青砖院墙的院子。
陈小满敲响门，过了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拉开，探出个十三四岁少年的脑袋，圆脸蛋还带着婴儿肥，浓眉大眼的，跟顾念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少年打量着她们，礼貌地问：“你们找谁呀？”
陈小满把布兜往身后挪了挪，笑着回道：“是顾念国家吗？我们找他妈妈，林老太太。我是陈小满，特意来看看老人家。”
少年眼睛一亮，立马把门拉开大半：“哦！我知道你！奶奶前几天还说呢！快进来，我去叫奶奶！”
说着就扯着嗓子往屋里喊：“奶奶！奶奶！有客人来啦！就是你说的那个陈小满阿姨！”
屋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老太从屋里出来，高兴的去拉陈小满，“小满，春芽，你们来了，快进来！”
陈小满和春芽跟着林老太进了屋，屋里收拾得亮堂又整齐，八仙桌上还摆着个粗瓷花瓶，插着两枝新鲜的月季花。
林老太拉着陈小满往炕沿上坐，又给春芽递了块糖：“春芽快拿着，甜的，从供销社买的水果糖。”
春芽捏着糖纸，小声道了谢，规规矩矩坐在陈小满旁边。
这时，刚才开门的少年端着两碗糖水进来，放在她俩面前：“阿姨，春芽姐，喝糖水，放了冰糖的。”
“这孩子，真懂事儿。”陈小满微笑地看着他，“你是顾主任的儿子顾晨阳吧？”
顾晨阳点头，咧嘴笑：“阿姨咋知道？我爸跟奶奶提过您！”
林老太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拉着陈小满的手问：“小满啊，今天来城里，是不是春芽的事儿有谱了？”
“可不是嘛！”陈小满点头，语气轻快，“上午刚去供销社找着顾主任给报的名，三天后的上午九点考试，考上就能在供销社上班了。”
“那可太好了！”
林老太笑脸盈盈，拉过春芽的手，细细瞅着，“春芽这孩子，文静又稳当，考试肯定能过！到时候在供销社上班，不用风吹日晒的，比在村里种地强多了，以后就是吃公家饭的人了！”
春芽被说得脸有点红，低着头小声说：“林奶奶，我会好好考的。”
正说着，顾晨阳突然插了句：“奶奶，你前几天不是还说，想跟陈阿姨学做草莓酱吗？我妈这两天还念叨呢！”
林老太一拍脑门，笑着对陈小满说：“你看我这记性！小满啊，还得谢谢你上次给的那两瓶草莓酱，可算救了急了！”
陈小满愣了下：“这，咋还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