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书房授图:烛火映卷,性命相托
显德十四年春夜,陈国公府的书房里,两盏牛油烛把案上的图纸照得透亮。陈琅蹲下身,面前站着柴熙诲与陈恪 —— 六岁的柴熙诲攥着衣角,眼神里带着孩童少有的凝重;五岁的陈恪则抱着布老虎,却乖乖地凑在图纸边,不敢出声。
案上摊开的 “神火飞鸦图纸”,是陈琅用半月光景绘制的,纸上用朱笔标着 “药舱”“尾翼”“引信” 的位置,边角因反复摩挲而微微卷起。他指尖轻轻拂过图纸上的火鸦纹样,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个孩子能听见:“熙诲,恪儿,这不是普通的画,是能保你们性命的东西。”
柴熙诲眨了眨眼,小手轻轻碰了碰 “药舱” 的标记:“义父,这里面要装火药吗?” 他曾在军器局见过工匠配火药,知道那东西能炸响。
陈琅点头,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是研磨好的硫磺、硝石与炭粉:“这是‘信号弹’的配料,记住比例 —— 硝石七、硫磺二、炭粉一,混在一起,装进竹筒,再插一根棉线引信,点燃了就能窜出红光,能传三里地。” 他边说边演示,将配料小心地倒进竹筒,动作轻柔得像在托付稀世珍宝,“南迁路上,若是跟大家走散了,就点这个,影士看到红光,会来接你们。”
陈恪伸出小手,想摸竹筒却又缩回,小声问:“爹,这东西会炸到自己吗?”
“只要引信够长,就不会。” 陈琅把竹筒递给两个孩子,又将 “神火飞鸦图纸” 折成小块,塞进柴熙诲的衣襟,用布条缠紧,“这图纸,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给任何人看 —— 包括张嬷嬷,包括杨将军,只有你们两个知道,明白吗?”
两个孩子重重点头,柴熙诲把衣襟攥得紧紧的,像是要把图纸嵌进肉里;陈恪则把竹筒抱在怀里,布老虎被挤到了胳膊下。烛火映着他们的小脸,一个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一个透着懵懂却认真的信任。陈琅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柴荣弥留时的眼神 —— 那是托付江山的沉重,而此刻,他托付的,是两个孩子的性命,是大周最后的希望。
“记住,” 陈琅又叮嘱一遍,指尖轻轻摸过柴熙诲的头顶,“无论遇到什么事,先保住自己,再想办法联络大家。父亲和娘亲,一定会找到你们。”
二、暗会杨盛:雨夜立誓,以命相诺
同一时刻,府外的小巷里,符清漪撑着油纸伞,艰难倚在一棵老槐树下。隆起的腹部将素色襦裙撑得紧绷,雨丝打在伞面上溅起水花,沾着泥点的裙摆下,藏着她因久站而微微发抖的双腿。她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只是下意识护住怀中 —— 那里揣着陈琅写给杨盛的密信,信上只有八个字:“宫变即发,护驾南迁”。
脚步声从巷口传来,杨盛一身便服,肩上挎着个布包,见了符清漪,立刻上前:“夫人,深夜唤末将前来,可是有急事?” 他的断臂处还缠着绷带,是当年大理巷战时留下的伤,那时陈琅亲自为他包扎,说 “杨将军的臂,是大周的臂”。
符清漪把密信递给他,声音压得极低:“杨将军,赵氏在陈桥驿增兵至四万,石守信的骑兵已堵了北门,恐怕近日就要兵变。陈郎让我跟你说,若宫变起,烦请你率八百亲信御林卫,护着太后、幼帝,还有熙诲,从慈云寺的密道出宫 —— 陈府已备好车马,在密道出口接应。”
杨盛展开密信,借着巷口的灯笼光看完,指节攥得发白。他想起陈琅当年在军器局,为他争取 “御林卫统领” 的职位;想起陈琅在他断臂后,送来最好的金疮药;想起陈琅常说的 “杨将军忠勇,是大周的柱石”。如今,恩人有难,他岂能推辞?
“夫人放心!” 杨盛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哽咽,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混着泪水,“末将受陈国公大恩,无以为报!若宫变起,末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会把太后、幼帝和小殿下护送出宫!若有半分差池,末将愿提头来见!”
符清漪连忙扶起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青铜符牌 —— 是陈府的通行符,“这是陈府的符牌,拿着它,到了密道出口,自会有人接应。另外,陈郎让我转告你,张谦的人已在御林卫安插了眼线,行动前,务必小心,别打草惊蛇。”
杨盛接过符牌,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夫人放心,末将知道该怎么做。今夜就会暗中联络亲信,把兵器藏在密道附近,随时准备行动。”
雨还在下,两人在巷口匆匆告别。符清漪撑着伞往回走,裙摆沾了更多的泥点,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 有杨盛在,宫变时,孩子们和太后,至少多了一分保障。
三、府内暗备:无声筹备,悲壮暗藏
回到府中,符清漪刚进二门,就见张嬷嬷正指挥着仆妇们,把一箱箱 “瓷器” 搬上马车。那些 “瓷器”,实则是熔铸成瓷瓶形状的银锭,外面裹着棉絮,装作是 “送往慈云寺的祭品”。
“夫人,都装好了。” 张嬷嬷上前禀报,声音压得极低,“一共五十箱,每箱里有两百两,都藏在夹层里,外面看不出来。”
符清漪点头,走到马车边,轻轻敲了敲 “瓷瓶”,里面传来银锭碰撞的细微声响:“路上小心,若遇盘查,就说‘太后为祈雨,特备的祭品’,别多说一个字。”
张嬷嬷应下,又指向西跨院:“小少爷和小殿下在那边,跟影士学怎么用信号弹呢。”
符清漪走过去,透过窗缝,看见陈琅正手把手教两个孩子点燃棉线 —— 柴熙诲学得认真,小手握着竹筒,眼神专注;陈恪则有点害怕,却还是跟着哥哥的动作,慢慢点燃引信。红光窜起的瞬间,两个孩子都笑了,那笑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明亮,却又让符清漪心头一酸 —— 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学着用火药保命,这乱世,终究是苦了孩子。
府里的影士们也在忙碌:有的在检查车马的马蹄铁,确保路上不会出故障;有的在擦拭短弩,箭头上淬着乌头毒;还有的在整理干粮,把饼和肉干分装成小包,方便路上携带。每个人都在默默做事,没有多余的话,却透着一股 “生死与共” 的决绝。
夜色渐深,陈琅走到符清漪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都准备好了?”
“嗯。” 符清漪点头,靠在他肩上,“就等宫变的信号了。”
陈琅望着府里忙碌的身影,又看向窗内两个孩子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场 “生死转移”,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 若成功,就能在金陵重立大周;若失败,便是满门抄斩,柴氏血脉断绝。可无论如何,他都要拼一把,为了孩子,为了符清漪,为了柴荣的托孤之重,也为了那些信任他的旧部与忠臣。
雨还在下,府里的烛火亮了一夜,像黑暗中不灭的星火。空气中,没有离别的哭啼,只有无声的筹备,却处处透着悲壮 —— 每个人都知道,此去或许是永别,却仍愿为了心中的信念,踏上这条未知的险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