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长老的牺牲,如同在沉寂的油锅中泼入冷水,瞬间点燃了所有“破障”突击队员胸中的悲愤与决绝。他们顾不上哀悼,在张贲的率领下,借着次级枢纽爆炸引发的能量紊乱和敌方防御体系的短暂混乱,沿着来时的险峻路径,向着海岸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机械守卫履带碾过岩石的刺耳摩擦声、“幽灵船”低空掠过的呼啸声,以及能量武器击中岩壁引发的爆炸声,紧追不舍。不断有队员在阻击和撤退中倒下,但没有人停下脚步。他们怀中,不仅揣着用生命换来的、记录着枢纽结构和能量流向的草图,更承载着墨星长老那与星辰同寂的嘱托。
与此同时,被困于“天覆”穹顶之下的远征舰队,正经历着从绝望到希望,再到更加焦灼的等待。
当“织网之结·叁”枢纽被成功爆破的瞬间,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变化!
头顶那流转的七彩光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其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近三成!更加重要的是,那层无形的、坚不可摧的能量壁垒,传来了清晰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嗡鸣”声,虽然尚未破碎,但其稳定性显然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干扰场强度下降百分之三十五!”
“导航偏差停止扩大,并有缓慢回归趋势!”
“与突击分队的短距通讯……恢复了!信号微弱,但确实恢复了!”
一连串的好消息从“定远号”的各个监测岗位传来,让原本死气沉沉的舰队瞬间沸腾!希望,真正的希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每个人面前!
凌云紧握栏杆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天覆”系统根基深厚,破坏一个次级枢纽,只能造成暂时的削弱和混乱,远未到崩溃的程度。必须抓住这宝贵的机会窗口!
“传令!所有舰只,动力系统最大输出,目标西北方向能量壁垒!‘定远号’主炮装填高爆弹,瞄准壁垒波动最剧烈处,预备齐射!” 凌云的声音透过传声筒,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这是我们最好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舰队如同苏醒的巨兽,再次发出轰鸣。所有尚能行动的舰船,锅炉压力被提升至极限,烟囱喷出浓密的黑烟,螺旋桨疯狂搅动海水,推动着伤痕累累的舰体,向着那看似依旧存在、却已不再完美的无形壁垒,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定远号”庞大的主炮塔再次缓缓转动,粗长的炮管扬起,对准了探测仪锁定的、那片因能量紊乱而不断闪烁扭曲的壁垒区域。
“距离三千码!”
“目标锁定!”
“开火!”
轰!轰!轰!
“定远号”的主炮再次发出震天的怒吼,炮弹带着所有人的期望,狠狠砸向那无形的障碍!
几乎在炮弹离膛的瞬间,其他所有舰只的火炮,也同时发出了最大的咆哮!成百上千的炮弹,如同金属风暴,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集中轰击在同一点上!
爆炸的火光在那无形的壁垒上疯狂闪烁,能量的涟漪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扩散!整个“天覆”穹顶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声!
“壁垒在减弱!有效!” 观测官嘶声呐喊。
“继续!不要停!把所有炮弹都打出去!” 凌云怒吼。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南方大陆海岸线方向,异变再起!
那座庞大的“吞星熔炉”主结构体,似乎被彻底激怒了!顶端的幽蓝晶石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一道比之前更加粗大、更加凝实的能量光柱,不再射向天空维持“天覆”,而是如同神灵的审判之矛,横贯长空,直奔正在全力冲击壁垒的远征舰队而来!
这一击,若是命中,足以将半支舰队蒸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绝望再次扼住了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凝神感应、试图寻找“天覆”系统更多弱点的玄玑子(他留守舰队),猛然睁开了双眼!他并非看向那横射而来的能量光柱,而是望向了舰队侧后方,那片因枢纽爆炸而依旧能量紊乱的海域!
“不对!那片紊乱的能量……并非无序!” 玄玑子福至心灵,对着凌云急声道,“大将军!那爆炸残留的能量,与‘天覆’同源而异动,其性相斥!或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凌云瞬间明悟!“破妄”小组!那块次级能源核心!
他立刻对着通讯器吼道:“‘破妄’小组!立刻将那块能源核心连接到最大功率的发射天线!对准那片紊乱能量区域,发射我们找到的‘反向共振频率’!快!”
实验室内的技术人员立刻执行命令!那块缴获的、尚存活性的能源核心被连接到临时改装的、功率强大的电报发射机上,陈默之前破译出的、能够干扰“天覆”底层指令流的那个特殊反向频率信号,被以最大的功率,向着“织网之结·叁”爆炸后残留的能量漩涡,猛烈发射出去!
奇迹发生了!
当那特定的反向频率信号注入紊乱的能量漩涡时,就仿佛在滚烫的油中滴入了冷水!那片能量漩涡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剧烈地沸腾、膨胀起来!并且,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吸引并偏转了那道射向舰队的、来自主熔炉的毁灭性能量光柱!
粗大的幽蓝光柱,在距离舰队不足千码的海面上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拨动,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狠狠地撞在了它自己维持的“天覆”能量壁垒之上!
“轰————————!!!”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海域!能量与能量的对撞,产生了连锁湮灭反应!被内外夹击的“天覆”能量壁垒,再也无法承受这远超极限的负荷,在那一点上,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穹顶般,轰然崩塌!
一个直径超过数百米的、边缘依旧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电弧的巨大缺口,赫然出现在天幕之上!久违的、真实的、未被扭曲的星空与阳光,透过那缺口,洒落在这片饱经战火的海域!
“天覆……破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呐喊。
紧接着,整个舰队爆发出了劫后余生的、震耳欲聋的欢呼!
“缺口已开!全军突击!冲出牢笼!” 凌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更多的是无与伦比的坚定与狂喜!
无需任何动员,所有尚能航行的舰只,都将动力推至巅峰,如同决堤的洪流,朝着那象征着自由与生路的巨大缺口,争先恐后地冲去!
星槎破浪,终见苍穹!
然而,就在舰队主力即将冲出缺口之际,凌云却下达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命令。
“‘定远号’、‘镇海一号’、‘二号’,随我断后!掩护其他舰只和突击分队撤离!”
他知道,“天覆”虽破,但“圣主”未灭,那愤怒的“吞星熔炉”和敌方的残余舰队,绝不会坐视他们轻易离开。必须有人留下,挡住追兵,为大多数人的生还,争取最后的时间。
“大将军!”
“不可!”
众将纷纷劝阻。
“执行命令!” 凌云目光扫过众人,不容置疑,“我意已决!李参将,舰队指挥权暂时交由你,务必带领大家,安全返回吕宋!”
他没有再多言,转身走向舰桥前方,目光投向那片正在快速逼近的、来自海岸线的敌舰阴影,以及那座依旧在疯狂抽取大陆生机的“吞星熔炉”。
突围,只是开始。与“窃火者”的战争,还远未结束。但今日,在这苍梧之畔,他们用智慧、勇气与牺牲,证明了即使面对神只般的力量,人类的意志,亦能……截天一线!
星槎已破浪,烽火映归途。更艰巨的挑战与更广阔的未来,都在那破开的天穹之外,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