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裹着刺鼻的药味往鼻腔里钻,鹿筱被呛得猛咳两声,伸手去抓敖翊辰的胳膊,指尖却只碰到一片温热的布料——方才还护在她身前的人,此刻竟被烟雾遮得没了踪影。她心尖一紧,刚要喊出声,手腕就被人攥住,熟悉的力道带着点急切,是敖翊辰。
“别出声。”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扫过她耳尖,“萧景轩在烟雾里藏了东西,先贴着墙根走。”
鹿筱点点头,跟着他往石室西侧的石墙挪。脚下不知踢到了什么,发出“哗啦”一声脆响,像是之前被打碎的砂锅碎片。她弯腰摸了摸,指尖触到片冰凉的瓷片,上面还沾着没干的药汤,蹭在指腹上黏腻腻的。正想直起身,就听见烟雾那头传来萧景轩的脚步声,还有他压低的笑——那笑声里藏着股子得意,听得人后颈发毛。
“鹿筱,别躲了。”萧景轩的声音在烟雾里飘着,忽远忽近,“你以为凭着敖翊辰的龙血,就能护得住自己?别忘了,你娘还在这儿呢——哦对了,你娘手里那半块银镯子,你猜是怎么碎的?”
鹿筱脚步一顿。方才在祭坛东南角看到的银镯子碎片,花瓣边缘的缺口和娘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当时她只当是被蛇撞碎的,可萧景轩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另有隐情。她刚要开口追问,敖翊辰就攥紧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烟雾没散,贸然出声只会暴露位置。
石室里的烟雾渐渐淡了些,能隐约看清周围的景象。夏凌寒和云澈澜正背靠着背站在石室中央,夏凌寒手里的剑横在身前,剑刃上的青绿色粘液已经干了,留下道暗痕;云澈澜的软剑缠在小臂上,眼睛紧盯着烟雾最浓的角落,像是在找萧景轩的踪迹。柳梦琪抱着孩子缩在石室北侧的角落,孩子不知是睡熟了还是被吓着了,没发出一点声响,她怀里还攥着把晒干的木槿花,花瓣都被捏得变了形。
鹿母就站在柳梦琪旁边,手里拿着块碎瓷片,瓷片的边缘被磨得有些钝——想来是刚才怕蛇女王伤着人,特意找的趁手东西。她的目光在石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鹿筱和敖翊辰这边,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对着他们比了个“小心”的口型。
烟雾又散了些,萧景轩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他站在石室顶部的洞口下方,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布包,布包上绣着朵木槿花——那花样,和鹿筱小时候娘教她绣的一模一样。他抬手掂了掂布包,嘴角勾着笑:“鹿筱,你娘当年在渔村药棚里,给你留了个绣着木槿花的荷包,你还记得吧?那荷包里的药粉,是用蛇蜕和木槿花熬的,能驱蛇,也能……迷人心智。”
鹿筱心里“咯噔”一下。她确实记得那个荷包,当年在渔村找到药棚时,荷包就挂在药柜上,里面的药粉她一直带在身上,之前在山洞里撒的就是这个。可萧景轩怎么会知道?难道娘在药棚里留的东西,他早就看过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鹿母的声音有些发颤,往前迈了一步,挡在鹿筱身前,“当年我在药棚里留的东西,都是给筱筱一个人的,你怎么会碰?”
萧景轩笑了笑,打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些棕褐色的粉末,和鹿筱荷包里的药粉一模一样。“你以为你藏得好?”他抬手把布包往地上一撒,粉末落在地上,和之前洒出来的药汤混在一起,竟冒出些淡紫色的烟,“当年你在阳城给萧家当厨娘,熬药膳的时候总往里面加木槿花,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跟着你去了渔村,才发现你在药棚里藏了这些——说起来,你熬的药膳里,除了木槿花,是不是还加了别的东西?比如……龙鳞粉?”
鹿母脸色骤变。她攥着碎瓷片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泛了白,却没说话,只是往后退了退,把鹿筱护得更紧了。
敖翊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鹿母和鹿筱身前。他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龙血滴在地上,和那些淡紫色的烟碰到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烟瞬间散了些。“萧景轩,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用蛇女王引我们来这里,又在烟雾里藏迷药,现在又提龙鳞粉——你早就知道鹿筱娘的身份,是不是?”
萧景轩挑了挑眉,没直接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夏凌寒:“太子殿下,你以为鹿筱是真心帮你?她娘当年在阳城熬的药膳,可不是给普通人吃的——那些药膳里加了龙鳞粉,吃了能让人精神振奋,却也会慢慢耗损内力。你之前在阳城生病,是不是吃了她娘熬的药膳才好的?可你有没有觉得,自从那之后,你的剑就握得没以前稳了?”
夏凌寒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他确实记得,当年在阳城染了风寒,咳得厉害,是鹿母熬了碗木槿花炖雪梨给他,喝了没两天就好了。后来他总觉得胳膊没力气,握剑时总有些发虚,太医查了好几次都没查出问题,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练剑太勤累着了,没想到竟是药膳里加了东西。他看向鹿母,眼神里带着点疑惑,还有点失望:“鹿大娘,他说的是真的?”
鹿母眼圈红了,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哽咽:“不是的,太子殿下,我没要害你。那些龙鳞粉是敖翊辰的父王当年给我的,说能驱寒,我当时只想着给你治病,没想着会耗损你的内力……”
“你还在骗他!”萧景轩打断她,从怀里掏出张纸,往地上一扔,“这是你当年在阳城给萧家写的药膳方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龙鳞粉三钱’,你以为把方子藏在药柜最底下,就没人找到了?”
夏凌寒弯腰捡起那张纸,上面的字迹确实是鹿母的——他见过鹿母给人写药方,字迹娟秀,末尾总带着个小小的木槿花印记。方子上的药材大多是普通的温补药材,可最后一行,却实写着“龙鳞粉三钱”。他捏着方子的手微微发抖,抬头看向鹿母,语气里带着点受伤:“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一直把你当长辈,你却……”
“我没有!”鹿母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往前凑了两步,想解释,却被萧景轩拦住了。
萧景轩伸手推了她一把,鹿母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撞在石墙上,疼得闷哼一声。鹿筱赶紧跑过去扶她,转头瞪着萧景轩:“你别太过分!我娘不是故意的,她根本不知道龙鳞粉会耗损内力!”
“不知道?”萧景轩冷笑一声,走到敖翊辰面前,伸手想去碰他胳膊上的伤口,被敖翊辰一抬手挡开了,“敖翊辰,你父王当年把龙鳞粉给鹿婉清(鹿母),就是为了让她用这个控制夏朝的人吧?毕竟龙鳞粉耗损内力的事,东海龙宫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你以为你和鹿筱是真心相爱?其实你们不过是你父王手里的棋子——他想借着鹿筱娘俩,控制夏朝,再吞并蛇族,最后称霸三界!”
敖翊辰脸色沉了下来,抬手就要打萧景轩,却被夏凌寒拦住了。夏凌寒手里的剑指着敖翊辰,眼神里带着警惕:“敖翊辰,他说的是真的?你父王真的想控制夏朝?”
“当然是假的!”敖翊辰皱着眉,甩开夏凌寒的手,“我父王当年救鹿婉清,是因为她在民国时期救过他的化身,给龙鳞粉是为了让她自保,根本不是为了控制谁!夏凌寒,你我相识这么久,你还信不过我?”
夏凌寒没说话,只是握着剑的手更紧了。石室里的气氛瞬间僵了下来,谁都没说话,只有角落里孩子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御林军偶尔传来的喊声,显得格外清晰。
鹿筱扶着鹿母,心里又急又乱。萧景轩明显是在挑拨离间,可他手里的方子是真的,娘又确实给夏凌寒熬过加了龙鳞粉的药膳,现在夏凌寒不信他们,敖翊辰又被怀疑,再这样下去,他们只会被萧景轩牵着鼻子走。她抬头看了看敖翊辰,发现他正盯着地上的龙血——那些龙血滴在地上,和之前融化的蛇卵液体混在一起,淡金色的龙形图案还没消失,反而越来越亮,像是在呼应什么。
突然,石室顶部传来“轰隆”一声响,又一块巨石掉了下来,正好砸在萧景轩旁边。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在那淡金色的龙形图案上。图案瞬间亮得刺眼,萧景轩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跳开,抬脚想把图案踩灭,却被敖翊辰抓住了脚踝。
“你踩的是什么,自己不清楚?”敖翊辰的眼神冷得吓人,“这是龙血印记,是我父王的气息。你刚才说我父王想称霸三界,可你敢不敢对着这印记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景轩脸色发白,挣扎着想甩开敖翊辰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他眼神闪烁着,不敢看那淡金色的图案,嘴里嘟囔着:“我凭什么要发誓?你父王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当然有关系。”鹿母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她扶着鹿筱的胳膊站直了身子,眼神冷冷地看着萧景轩,“当年在阳城,你娘找过我,让我在给萧家老爷熬的药膳里加东西,说只要让萧家老爷身子虚了,你就能趁机掌控萧家。我没答应,你娘就到处说我熬的药膳有毒,害得我在阳城待不下去,只能躲去渔村——你现在说我用龙鳞粉害人,不过是想走你娘的老路,挑拨我们和夏朝的关系,好趁机夺权!”
萧景轩脸色骤变,厉声打断她:“你胡说!我娘才不会做这种事!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鹿母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饰——是个小巧的木槿花簪子,簪子的花瓣边缘也有个小缺口,和她手腕上的银镯子一模一样,“当年你娘找我的时候,头上就戴着这个簪子,她说这是萧家祖传的,传给儿媳妇的。后来我在渔村药棚里,看到你偷偷摸进药棚,把这个簪子落在了药柜上——你以为我没看见?”
萧景轩的目光落在那簪子上,眼神里闪过丝慌乱,嘴里却还硬撑着:“那是我娘的簪子,落在药棚里怎么了?难不成还能证明我娘找过你?”
“当然能。”云澈澜突然开口,他往前走了两步,软剑从小臂上解了下来,握在手里,“我在阳城当督察长的时候,见过萧家老夫人——也就是你娘,她头上确实戴着这个簪子,而且她当年为了让你爹继承萧家,暗中给你大伯下过药,让你大伯身子虚得没法理事,最后只能把萧家交给你爹。这事在阳城的官场上,可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敢说而已。”
萧景轩的脸彻底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夏凌寒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失望:“萧景轩,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不仅骗鹿筱,骗蛇女王,还想挑拨我们和东海龙宫的关系,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景轩咬了咬牙,突然挣开敖翊辰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和刚才摔在地上的那个一模一样。他拔开瓶塞,对着众人晃了晃,瓷瓶里的液体泛着青绿色的光,闻着有股淡淡的腥气。
“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疯狂,眼睛通红地盯着鹿筱,“当然是要让你们都留在这里!这瓶里是蛇女王的毒液,只要洒在你们身上,不出半个时辰,你们就会变成和林茹筠一样的傀儡——到时候,夏朝的太子、东海龙王的儿子、还有你这个会熬药膳的鹿筱,都是我的棋子!我要让萧家成为夏朝最有权势的家族,我要让所有人都听我的!”
他说着,就抬手要把瓷瓶里的毒液洒出来。鹿筱心里一紧,刚要扑过去拦他,就听见石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个熟悉的声音喊着:“萧景轩,你敢!”
众人转头一看,是洛绮烟。她手里提着个药箱,身后跟着几个御林军,御林军手里还押着个人——是苏婉儿的丈夫,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手里拿着个布包,布包上绣着朵木槿花,和萧景轩刚才拿的那个一模一样。
“绮烟!”鹿筱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洛绮烟快步走到鹿筱身边,喘了口气,指着苏婉儿的丈夫说:“是他找过来的。他说萧景轩把苏婉儿带走后,就一直没回来,他担心苏婉儿出事,就跟着萧景轩的踪迹找到了山洞,正好碰到我带着御林军过来——对了,山洞里的老太太醒了,她说有话要跟你说,还说萧景轩手里的布包,里面的药粉是假的,真的药粉在她那里。”
萧景轩听到“老太太醒了”,脸色更白了。他攥着瓷瓶的手紧了紧,往后退到石室顶部的洞口下方,眼睛盯着洛绮烟身后的御林军,像是在找机会逃跑。
洛绮烟看出了他的心思,对着御林军使了个眼色,御林军赶紧围了上去,把萧景轩堵在了角落里。“萧景轩,你跑不了了。”洛绮烟的声音冷冷的,“你把苏婉儿害成那样,又想害鹿筱和太子殿下,今天你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萧景轩咬着牙,突然把瓷瓶往地上一摔,毒液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地面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趁着众人躲避的空隙,猛地往石室顶部的洞口爬——洞口不算高,他手脚麻利,很快就爬上去了一半。
“别让他跑了!”夏凌寒喊了一声,提着剑就往洞口跑。云澈澜也跟着冲了上去,软剑对着萧景轩的脚踝甩过去,却被他躲开了。
就在萧景轩快要爬出洞口的时候,洞口突然传来一阵风声,紧接着,一个身影跳了下来,正好落在萧景轩身后,伸手就抓住了他的后领,把他从洞口拽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抬头一看,是东海龙王敖博。他穿着件淡蓝色的长袍,长发披在肩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萧景轩,像是在看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敖翊辰看到他,眼睛一亮:“父王!你终于来了!”
敖博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敖翊辰胳膊上的伤口上,眉头皱了皱,抬手挥了挥,一道淡金色的光落在敖翊辰的伤口上,伤口瞬间就不流血了。他转头看向鹿筱,眼神里带着点温和:“鹿丫头,你没事吧?”
鹿筱摇了摇头,心里松了口气——有敖博在,萧景轩肯定跑不了了。她刚要说话,就听见地上的萧景轩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疯疯癫癫的,指着敖博说:“东海龙王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护得住他们?我告诉你们,我早就把龙虫卵的消息告诉魔尊了!魔尊很快就会来这里,到时候,别说你们,整个夏朝都会被魔尊毁掉!”
敖博脸色骤变,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弯腰抓住萧景轩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把龙虫卵的消息告诉魔尊了?什么时候?”
萧景轩笑得更疯了,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就在昨天!我在山洞里给魔尊传了消息,说望龙岛有龙虫卵,还说东海龙王的儿子也在这里——魔尊最恨你们龙族了,他肯定会来的!你们就等着死吧!哈哈哈……”
敖博的手紧了紧,萧景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来。敖翊辰赶紧拉住他:“父王,别杀他!我们还得问他魔尊什么时候来,还有没有别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