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爷爷的拐杖往老松树根一戳,土层里竟缓缓浮起个青石板,石板上刻着弯弯曲曲的纹路,像极了灵犀山的脉络。他把玉盒往石板中央一放,淡粉的槿灵珠忽然颤了颤,石板纹路瞬间亮起银白的光,像有水流在石下奔涌。
“这是灵犀山的灵气枢纽。”山神爷爷捻着白须笑,“珠子放这儿养三日,等它吸足了山魂之气,再入你体内,往后你便是灵犀山的‘活脉’——既不是被困的草木,也不是无根的凡人。”
鹿筱蹲下身看那珠子,珠身上映着她的影子,竟隐隐透出层淡绿的光晕,像沾了晨露的槿花瓣。敖翊辰站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擦过她发梢沾的草屑:“三日里我守着这儿,不会让旁的东西靠近。”
“用得着你?”影忽然嗤了声,往石板前一站,黑披风扫过地面的落叶,“我和这山打了三百年交道,哪处有风哪处有雾,比你清楚。”他说着往旁边瞥了眼风若尘,“你看好这小子,别让他手欠去碰珠子。”
风若尘正蹲在石板边扒拉草叶,闻言立刻直起腰:“我才不碰!我只是看这纹路像我姐绣帕上的花样——哎?这是不是少了块?”他指着石板右下角,那里果然有块巴掌大的缺口,边缘还留着新鲜的凿痕。
山神爷爷的脸色沉了沉。他拄着拐杖走过去,指尖按在缺口上,银白的光到这儿忽然断了,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住。“是最近被人凿的。”他声音低了些,“这枢纽石板三百年没动过,除了守护灵犀山的人,旁人根本找不到——看来山里是真进了不速之客。”
夏凌寒忽然从袖里掏出张纸,是他昨天在山涧边捡到的。纸上用朱砂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朵扭曲的槿花,旁边还写着行小字:“初七夜,取枢纽之灵,祭血槿。”
“初七就是后天。”敖翊辰捏着纸的手指紧了紧,“他们要动枢纽,是想毁了灵犀山?”
“不止。”山神爷爷叹了口气,“血槿是三百年前被封印的邪花,靠吸灵气和生魂活着。当年阿槿丫头就是为了封它,才把槿灵珠留在这里镇着。如今有人想解开封印,怕是冲着阿槿来的。”
鹿筱心口忽然一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她想起昨晚梦里的黑影,想起那股刺骨的寒意——原来不是错觉。
“我去查。”影转身就要往山里走,却被风若尘拽住了披风。
“我跟你去。”风若尘仰着头,手里还攥着那根戳过影披风的树枝,“我鼻子灵,能闻出外人的味道。上次有只迷路的狐狸进了山,还是我找到的呢。”
影皱了皱眉,没说话,算是应了。两人一前一后往密林里去,风若尘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见鹿筱望着他,立刻挥了挥树枝,像只报信的小雀。
山神爷爷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俩孩子,还是老样子。”他转向鹿筱,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这里面是安神草,你这几日灵力不稳,晚上枕着它睡,别再被邪祟扰了梦。”
鹿筱接过锦囊,指尖触到里面细碎的草叶,暖烘烘的。她想起梦里那黑影在耳边说的话——“你本就该是草木,偏要做人,不累吗?”那时她只觉得冷,此刻握着锦囊,忽然不怕了。
“爷爷,三百年前封印血槿时,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她忽然问。老龙王手札里只写了“以灵珠镇之”,却没提封印的过程,连山神爷爷也从未说过细节。
山神爷爷顿了顿,看向远处的槿花树,花苞在风里轻轻晃,像在摇头。“等过了这三日再说吧。”他声音轻了些,“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难走。”
夏凌寒忽然轻轻咳了声:“我去看看粥锅,别凉了。”他转身往竹屋走,脚步比平时慢了些。鹿筱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他昨天拿出木牌时,指尖微微发颤——他好像早就知道木牌的来历,却一直没说。
太阳爬到头顶时,影和风若尘还没回来。敖翊辰守在石板边,指尖始终悬在槿灵珠上方,银白的光晕在他指尖流转,像护着一团星火。鹿筱坐在老松树下,把山神爷爷给的锦囊拆了个小口,安神草的香气飘出来,混着槿花苞的甜香,让人心里静了不少。
“你说,影会不会找到那凿石板的人?”她轻声问。
“会。”敖翊辰回头看她,眼底的光很稳,“影虽嘴硬,却比谁都护着这山。”他顿了顿,“也护着我们。”
鹿筱想起影把粥推给她时,耳根悄悄泛红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刚要说话,忽然听见风里传来阵极轻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敖翊辰的脸色立刻变了:“是摄魂铃。”他起身往密林那边走,“影和若尘可能出事了。”
鹿筱也跟着站起来,手里紧紧攥着锦囊。铃铛声越来越近,夹着风若尘极轻的呜咽,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她往密林里跑,刚跑了两步,就见影从林子里冲出来,怀里抱着风若尘——风若尘闭着眼,小脸苍白,嘴角还挂着丝血迹。
“怎么回事?”鹿筱心都揪紧了。
影把风若尘放在草地上,手都在抖:“我们找到凿石板的人了,是个戴银面具的女人。她没动手,只摇了摇铃铛,若尘就晕了……”他话没说完,忽然捂住胸口,呕出一口黑血。
敖翊辰立刻按住他的脉搏,脸色沉得像要下雨:“是蚀骨散。她用铃铛引你们靠近,再暗中下了毒。”
鹿筱刚要去扶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夏凌寒站在竹屋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装酱菜的小陶罐,罐口的盖子掉在地上,酱菜撒了一地。他看着地上的风若尘,眼神里竟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早就料到的平静。
“你知道她会来?”鹿筱忽然问。
夏凌寒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印记——那印记和夏凌寒纸上画的扭曲槿花,一模一样。
叮铃——
远处的铃铛声又响了,这次更近,像就在耳边。鹿筱低头看风若尘,他睫毛颤了颤,忽然睁开眼,眼神却变得空洞,直直地看向石板上的槿灵珠。
“若尘?”鹿筱伸手去碰他,他却猛地推开她,朝着石板爬过去,嘴里喃喃着:“要……拿到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