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像细密的钢针,穿透陆昭单薄的伪装外套,刺在皮肤上。他紧贴着文化馆外围一堵半塌的断墙,呼吸压得极低,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前方十几米外,三个臃肿的身影在惨淡的月光下缓慢移动,手电光柱漫无目的地扫过荒草丛生的地面和斑驳的墙根,正是周凛派出来巡逻的三个手下。
陆昭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红外瞄准镜,瞬间锁定了潘叙白标记的“三号目标”。
那人走在最后,身形比其他两人略矮,但更敦实。最关键的,是那几乎遮住整张脸的深色滑雪头套,以及高高竖起的衣领,将脖颈和下半张脸完全埋没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头套的眼洞后偶尔反射出一点手电的微光。另外两人则只是戴着普通的棒球帽,偶尔还能看到他们侧脸或后颈的皮肤反光。
机会在于距离。巡逻路线并非铁板一块,三人之间总在细微地变化着间距。当“三号”因为弯腰查看一处可疑的窸窣声而落后了前面两人四五步,恰好拐过一个堆满废弃管道和建筑垃圾的转角时,陆昭动了。
他的动作没有一丝多余,借助地形起伏和杂物的掩护,瞬间便从“三号”的视觉死角切入。那名壮汉刚刚直起身,甚至来不及完全回头,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已经精准地捂住了他戴着厚实头套的口鼻。同时,另一只手的手刀带着千锤百炼的爆发力,狠狠劈在他颈侧最脆弱的动脉窦上。
“唔……”一声极其微弱的闷哼被手套死死堵住。壮汉的身体瞬间僵直,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下去。陆昭顺势将他沉重的身躯拖入旁边一堆扭曲生锈的钢筋和破旧帆布形成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角落。
整个过程,从启动到目标失去意识倒地,不过两三个呼吸。前面两个巡逻的壮汉毫无所觉,手电光柱扫过同伴刚才弯腰的位置,发现人不见了,也只是骂骂咧咧地停下脚步。
“妈的,老三又磨蹭什么?撒尿也不挑时候!”其中一个不耐烦地嘟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不远。
“管他呢,懒驴上磨屎尿多!让他自个儿在后面磨蹭吧,冻不死他!”另一个嗤笑一声,似乎对同伴的掉队习以为常,手电光随意晃了晃前方,“走,前面再看看,没事就回去暖和了。”
他们丝毫没有回头仔细寻找的意思,抱怨了几句,便继续沿着既定的巡逻路线往前晃去,脚步声和手电光渐渐远离。
角落里,陆昭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他迅速剥下昏迷壮汉的厚重外套、滑雪头套,还有那顶压得很低的帽子,一股脑地套在自己身上。
他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装备——一把老式的左轮插在腰后皮套里,一个对讲机别在肩头,频道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绿光。陆昭毫不犹豫地将对讲机调到静音模式,只保留了信号接收。
接着,他从自己战术背心的隐蔽夹层里,取出一枚比指甲盖略大、薄如蝉翼的柔性通讯贴片,快速粘在壮汉外套内侧靠近胸口的位置——这是潘叙白特制的单向信号中继器,能在极短距离内穿透微弱屏蔽,传递一个预设的简单信号。
确认伪装无误,陆昭将昏迷的壮汉用帆布和破麻袋仔细掩盖好,确保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然后,他拉高衣领,将滑雪头套严严实实地罩在头上,只露出那双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模仿着刚才观察到的“三号”略显拖沓的步伐和微微佝偻的体态,快步从阴影里走出,朝着前面两个同伴的方向追去。
“磨蹭个屁!属王八的?”前面一个壮汉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骂道。
陆昭压低了嗓音,模仿着一种含糊、带着点地方口音的腔调,含混地应了一声:“……绊了下。”声音透过厚厚的头套,更显得沉闷不清。
“废物点心!”另一个壮汉嗤笑,显然对这个解释习以为常,也懒得深究,“赶紧的,回去跟周总汇报完,这鬼地方冻死老子了!”
三人重新汇合,两个真正的喽啰在前,毫无防备,陆昭伪装的“三号”沉默地跟在最后。他刻意落后半步,低着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手看似随意地插在宽大的外套口袋里,实则握紧了那把冰冷的左轮枪柄,神经绷紧到极致,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沉重的铁门再次被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仓库内应急灯惨白的光线混合着灰尘的味道涌了出来。
“周总!”领头那个壮汉扯着嗓子,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突兀,“外面屁事没有!连只耗子都冻得钻洞了!”
周凛正烦躁地在电脑前踱步,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屏幕上那些流淌的数据似乎也无法驱散他内心的不安。
听到汇报,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门口三人。他的目光在最后那个裹得严严实实、低着头的“手下”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那严密的遮蔽似乎勾起了他一丝模糊的印象,但这印象转瞬即逝,被更强烈的焦躁取代。
“嗯。”周凛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声音带着疲惫和压抑的火气。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挥手让他们出去,反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在仓库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肖时宇和角落里的肖父肖母身上。
“光在外面杵着顶屁用!”他猛地抬手指点,“你!”他指向领头的壮汉,“去楼梯口!看紧地下室的门!一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你!”他指向另一个,“守好大门!给我瞪大眼睛!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
最后,他那带着疯狂余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钉在了陆昭伪装的“三号”身上,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肖时宇的方向:“你!傻站着干什么?滚过去!给我盯死他!”周凛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看着他!别让他搞任何小动作!明白吗?!”
“是!周总!”领头壮汉和另一个手下立刻应声,转身迅速走向自己的岗位。守在楼梯口的那个,眼神凶狠地瞪着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守大门的,则背靠铁门,如同门神。
陆昭的心脏在厚实的伪装下猛地一跳!机会!他强压下瞬间的紧绷,立刻模仿着一种唯唯诺诺、带着点迟钝的腔调,含混地应道:“……明、明白!”
他佝偻着背,迈着略显拖沓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靠铁架站立的肖时宇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