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世间万物，尚未散去。苏晚坐在床边，正用温帕子轻柔地擦拭着林氏额角的冷汗。那冷汗不断冒出，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让苏晚的心揪得紧紧的。木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林氏的睫毛又微微颤了颤，然而终究还是没有醒过来，依旧沉浸在昏迷的黑暗之中。
苏小川蜷缩在床脚，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攥着半块冷馍的手也跟着抖个不停，鼻尖还挂着没擦净的泪，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显得格外无助。
“阿晚。” 顾昭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透着坚定。
他斜倚着门框，玄色衣襟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深褐色，宛如干涸的血迹在诉说着昨夜的惊险。他伸出手，将一张字条递到她眼前 —— 正是方才小乞丐塞进门缝的那张，墨迹未干的 “地窖三” 三字还带着潮气，仿佛沾染了清晨的露珠。
苏晚的指尖微微一顿，原本轻柔擦拭的动作瞬间停住，温帕子 “啪” 地一声掉进铜盆，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字条的边缘，仿佛命运的轨迹也在此刻泛起了涟漪。
她的思绪瞬间飘远，突然想起地窖里那些娇艳却又透着诡异的梦魂花，花瓣上沾着的晨露宛如它们的眼泪。又想起上个月医馆里那个疯癫的书生，他总是惊恐地抓着她的袖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有东西在啃脑子”，从他口中吐出的残渣里，全是梦魂花破碎的花瓣，那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令人毛骨悚然。
“柳先生。” 她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上个月我去太医院送药材，见过他。” 那日的场景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回放，柳先生正对着御药房的账本皱眉，神情专注，宽大的袖袍里不经意间掉出半朵干枯的梦魂花。当她捡起来时，清楚地看到柳先生的瞳孔瞬间缩得像针尖一般细小，那一瞬间的惊恐与慌乱，她至今记忆犹新。“他总说‘医家当以仁心为本’，可手里的花...”
顾昭没有说话，只是将字条小心地折成小块，塞进袖中，随后指节轻轻叩了叩窗棂。那叩击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是一种神秘的信号。
窗外的杏树像是收到了指令，轻轻晃了晃，一道青影如鬼魅般闪进后巷 —— 是白羽。
他怀里紧紧揣着个油纸包，快速走近，递过来时，油纸包还带着他身体的余温。“晋王府最新的布局图，地道入口在西偏院地窖。” 油纸缓缓展开，墨迹清晰地标注着各院的位置，每一处细节都描绘得极为精细，就连假山石的缝隙都画得一丝不苟，仿佛一幅精心绘制的藏宝图。“你只能从御药房侧门混进去。”
苏晚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上标红的 “御药房” 三个字，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一丝紧张爬上心头。
她转身，迅速翻出药柜最下层的青布包袱，里面是一套半旧的小厮衣裳 —— 前日替药商送药材时，对方感激她的帮忙，塞给她作为谢礼。衣裳的布料有些粗糙，带着淡淡的药香，仿佛在诉说着它与医药的不解之缘。
换衣裳时，她摸到袖口的炭笔印子，那是昨夜在地窖里匆忙画下的方位图，此刻那炭笔印还带着她的体温，仿佛是她与危险斗争的见证。
“装成杜仲的随从。” 顾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走到她身后，指尖轻轻点着地图上 “御医房” 的标记，眼神专注而坚定。“今日晋王妃旧疾复发，杜仲被请进府。你混在他的随从里，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
苏晚微微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将薄荷、苍术小心翼翼地碾碎，塞进布袋。两种药材混合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与她身上原本的药渍味交织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能帮她抵御即将到来的危险。
她把布袋往袖中又塞了塞，确保它不会掉落，抬头时，正好对上顾昭的眼睛。他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那炽热的目光烧得她心口发烫，让她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
“若我暴露...” 她刚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不会。” 顾昭果断地截断她的话，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袖中的布袋，动作轻柔却充满力量。“这些药材的气味能迷了他们的鼻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无比坚定，“我在影壁后守着，只要你有危险，三步之内我必能到你身边。”
日头缓缓爬过屋檐，金色的阳光洒下，给大地披上一层温暖的纱衣。苏晚跟着杜仲的马车缓缓驶进了晋王府。她微微垂着头，布鞋轻轻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她耳中，却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与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她耳膜生疼。
前院传来丫鬟们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有人说赵总管摆了早膳，要请 “新来的小随从” 一同用。
“小友莫拘着，这是王府新得的碧螺春。” 赵总管的声音像浸了蜜一般甜腻，透着虚伪的热情。青瓷盏轻轻搁在她面前，热气腾腾的茶烟里浮着丝丝甜腻的味道 —— 苏晚心中一凛，敏锐地察觉到那是迷香的气息。
苏晚的指尖暗暗掐了掐掌心，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她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故意 “咳咳” 两声，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迅速将麝香粉抖进茶盏。甜腻的迷香与辛香的麝香瞬间混合，一股奇异的味道腾起，赵总管的眼皮慢慢垂了下去，身体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赵伯可是昨夜没睡好？” 杜仲的声音从廊下悠然传来，带着一丝调侃。
苏晚抬头，正好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里。他身着月白医袍，腰间挂着的玉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仿佛在提醒着她此刻的危险处境。“小随从，跟我去书房取药谱。”
书房的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那声音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开启未知危险的前奏。
苏晚跟着杜仲走进书房，一股檀香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直往鼻孔里钻，让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书架上的《千金方》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翻阅过。她装作不经意地擦拭书本，指尖在第三层的夹层处轻轻一探 —— 果然有个暗格。
暗格里的密信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似乎刚刚写完不久。她刚展开半页，就听见 “咚” 的一声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是命运的警钟在敲响。
“柳先生已与三王爷密会三次，御药房多味药材被替换...”
“谁？”
苏晚只觉得血 “嗡” 地一下冲上头顶，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她下意识地将密信往怀里一塞，转身躲进屏风后。屏风上的牡丹画被她撞得剧烈摇晃，一片花瓣 “啪” 地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脚步声戛然而止，停在了门口。
杜仲的灯笼光映在地上，投出一条细长的影子，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的鞋尖缓缓碾过那片掉落的花瓣，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浸在冰里，透着彻骨的寒意：“这屏风上的牡丹，是王妃最爱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前日我来的时候，花瓣还好好的。”
苏晚紧紧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鼓点般撞击着肋骨，能听见杜仲的手指轻轻划过书架时发出的 “沙沙” 声，仿佛是恶魔的低语，还能听见他停在暗格前时，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轻响，每一个声音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着她的神经。
“有人动过这里。”
最后几个字如同根根细针，直直地扎得苏晚后颈一阵发疼。她攥着密信的手早已沁出冷汗，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心中充满了紧张与恐惧，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
屏风外的脚步声又响起来，很慢，很慢，一步一步，朝着她躲藏的方向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