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的意识如同一位不知疲倦的旅人,在江屿那片被死气侵蚀的荒芜本源中持续着她的“踏虚而行”。【苏雅·技叁·莲华转生·渡】的力量化作纯净的莲焰,步步生辉,驱散黑暗,净化污秽,滋养着那一点重新焕发生机的时砂核心。
外界,江屿的身体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着。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胸膛的起伏有力了许多,脸上不再是死寂的苍白,而是透出了一丝属于活人的微弱血色。周身那层淡淡的琉璃金芒稳定而温暖,与苏雅心口透过旗袍散发出的光晕交相辉映,如同黑夜中相互依偎的星辰。
(【苏雅·技叁·莲华转生·渡】持续深入,效果显着)
然而,支撑这奇迹的代价,是苏雅自身力量的飞速流逝。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额角鬓发被冷汗彻底浸湿,贴在肌肤上。盘坐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因力竭而倒下。唯有她周身旗袍上那些玄奥的纹路,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金光,彰显着她不屈的意志。
“苏姑娘快撑不住了!”厨娘焦急地低语,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依旧虚弱无力。光雨的治疗效果主要针对伤势和恢复气力,对于本源力量的透支,效果有限。
琴师试图调息凝聚一丝灵力,指尖刚触到琴弦便无力地滑落,【琴师·技叁·清心普善·奏】根本无法启动。
武生握紧拳头,却又无奈松开,【武生·技贰·磐石守势·坚】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绣娘忧心忡忡地看着苏雅:“她的力量在燃烧,这样下去,即便救回了江先生,她自己也……”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但所有人都明白。
星象师一直紧盯着苏雅和江屿的状态,眼中星辉明灭不定。忽然,他脸色猛地一变,失声道:“不对!”
“怎么了?”众人心头一紧。
“归墟死气的根源比想象中更深!”星象师语气急促,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它们并未被彻底净化,只是被苏姑娘的力量暂时逼退、压制在了核心最深处!它们正在……**同化吸收苏姑娘的莲华生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江屿心口那稳定闪耀的琉璃金光,忽然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黑色气息如同狡猾的毒蛇,一闪而逝,又重新隐没。
与此同时,苏雅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闷哼一声,一缕鲜红的血丝从她嘴角溢出,触目惊心!
她的意识在江屿本源深处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反扑!那些被压制下去的归墟死气,竟然狡猾地潜伏着,并开始反过来吞噬她的莲华之力,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顽固!
“必须阻止她!”星象师骇然道,“再继续下去,非但救不了人,她自己的力量和意识都会被彻底污染吞噬,两人都将万劫不复!”
“怎么阻止?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打断她!”武生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那对一直共鸣着的半枚玉佩,忽然同时爆发出异常的光芒。苏雅心口的那半枚,光芒中带着一丝焦急与警告的意味;而江屿心口的那半枚,金光深处那缕顽固的灰黑死气再次浮现,并且似乎壮大了一丝。
紧接着,一道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意念片段,通过玉佩的共鸣,艰难地传递到了星象师和感知最为敏锐的琴师意识中。
那意念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深切的悲伤,以及一种……毅然决然的意味。
“……不行……这样不行……”
“……死气根植……与我本源近乎融合……净化……需耗尽她全部……亦难成功……”
“……唯有一途……”
“……以我残存时序……引动……归墟残留之门……逆向……放逐……”
“……将我……连同死气……一同……放逐至时空乱流深处……”
“……方能……断根……”
“……护住她……”
这断断续续的意念,赫然来自江屿那刚刚苏醒一丝的本源意识!他在用最后的力量,向外界传递信息!
“他……他想要自我放逐?!”琴师瞬间明白了那意念的含义,脸色煞白。
星象师也惊呆了:“引动归墟残留的痕迹,将自身放逐到时空乱流……这是彻底断绝归来之路!以此彻底分离死气,保住苏姑娘!”
所有人都被江屿这决绝的念头震撼了。他才刚刚看到一丝归来的希望,为了不拖累苏雅,竟然选择再次踏上永寂之路!
“不行!绝对不行!”厨娘声音带着哭腔,“苏姑娘等了十年才等到今天!她绝不会同意!”
“我们也不能答应!”武生斩钉截铁。
然而,现实残酷得令人窒息。苏雅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身体的颤抖愈发剧烈,周身的莲华光辉虽然依旧在闪耀,却明显能感觉到一种后力不济的虚浮感。而江屿心口那抹灰黑死气,似乎又隐隐壮大了一分。
江屿的那道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恳求,一丝不容置疑的??绝:
“……快……趁她力量未完全污染……趁我……还能控制……”
“……助我……”
“……否则……皆亡……”
星象师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眼中星辉疯狂推演,最终化为一片痛苦的灰败。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说得对……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至少……能保住苏姑娘。”
“星象师!”绣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没有时间犹豫了!”星象师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血丝,“苏姑娘撑不了多久了!一旦她的力量核心被污染,两人意识都将被死气吞噬,化作没有神智的怪物,甚至成为归墟侵蚀现实的跳板!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他看向琴师:“琴师!你的【空谷回音】最能引动能量轨迹!尝试共鸣那残留的归墟气息!”
琴师浑身一震,看着痛苦坚持的苏雅,又看向虽然昏迷却传递着决绝意念的江屿,最终,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他颤抖着双手,按在了琴弦之上,将体内刚刚恢复的、微不足道的一丝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琴师·技伍·空谷回音·引】——微弱的琴音响起,不再是清越激昂,而是带着一种悲凉与送别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尝试捕捉、共鸣庭院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归墟之门的微弱气息涟漪。
(【琴师·技伍·空谷回音·引】效果微弱启动,目标:归墟残留气息)
“武生!绣娘!”星象师继续下令,声音哽咽,“稳住江先生的身体状态!别让苏姑娘的力量彻底崩溃!”
武生虎目含泪,低吼一声,用纯粹的肉身力量,死死按住江屿的肩膀,仿佛要将他锚定在此世。【武生·技贰·磐石守势·坚】无法发动,他以肉身代之!
绣娘泪如雨下,咬破指尖,以血为引,强行逼出几近枯竭的能量,凝聚出数根血色的金丝,缠绕在江屿的手腕和脚踝上,【绣娘·技叁·天衣无缝·织】的效果以生命为代价强行续接,不是为了修复,而是为了**暂时的稳定**。
(【绣娘·技叁·天衣无缝·织】超负荷运转,效果转为稳定)
厨娘痛哭失声,却毫不犹豫地将掌心那盏微弱的心灯按在了自已心口,【厨娘·技叁·五味归元·燃命】再次点燃,这一次燃烧的是她更本源的东西!微弱的生机之力不计代价地涌出,一半洒向苏雅,试图稳住她即将崩溃的身体,另一半洒向江屿,完成他最后的请求——护住她。
(【厨娘·技叁·五味归元·燃命】再次发动,双重目标)
黑客在客栈内似乎也感知到了外面的决绝与悲壮,系统警报声长鸣不止,所有剩余的能源被孤注一掷地输送到外部符文上,【黑客·技壹·数据屏障·御】超频运转,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稳定即将被引动的时空波动**,避免波及栖心阁。
(【黑客·技壹·数据屏障·御】超负荷运转,目标转变)
在琴师悲凉的琴音引导下,在众人不惜一切的辅助下,江屿心口那半枚玉佩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那缕灰黑色的死气被强行抽取、凝聚!
与此同时,庭院中央,先前归墟之门消失的地方,空间再次开始扭曲,一个极其微小、极不稳定的、散发着混乱吸力的幽暗漩涡被强行引动显现!
那就是通往时空乱流的放逐之门!
江屿的身体开始变得微微透明,仿佛要从这个世界澹去。
也就在这一刻,苏雅似乎感受到了这决绝的离别之意,她的意识发出凄厉的、不甘的呐喊:“不——!”
她拼命地想要收回力量,想要抓住他,【苏雅·技叁·莲华转生·渡】的光芒剧烈闪烁,试图抗拒那放逐的力量。
但她消耗太大了,面对众人合力以及江屿自身的决意,她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
江屿那残存的意念最后一次传来,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歉疚,轻轻拂过她的意识:
“……阿雅……放手……”
“……好好活着……”
“……等我……或许……在时光的尽头……”
下一刻,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流萤般的琉璃金光,包裹着那团被强行剥离出的灰黑死气,毅然决然地投向了那个微小的幽暗漩涡!
“江屿——!”苏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苏雅·技叁·莲华转生·渡】——中断!
那幽暗漩涡在吞噬了流光后,剧烈扭曲了一下,瞬间收缩消失。
庭院中,只剩下那悲凉的琴音余韵,以及众人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放逐,完成了。
苏雅倒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双目空洞地望着夜空,泪水混合着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染红了她苍白的脸颊。她周身旗袍上那玄奥的纹路迅速暗澹下去,心口那半枚玉佩的光芒也变得微弱近乎熄灭。
她的身体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肌肤失去光泽,一点点变得灰白、冰冷、僵硬……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内部将她吞噬、固化。
“苏姑娘!”厨娘扑过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绝望、死寂的气息逼退。
星象师踉跄着上前,查看了一下苏雅的状态,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归墟死气的反噬……还有……她自身心念的彻底崩溃……她的生机……正在……**固化**……”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苏雅的指尖开始,肌肤彻底失去了血色和弹性,呈现出一种类似灰白色岩石的质感,并且这种变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她没有看任何人,空洞的眼睛望着江屿消失的地方,嘴唇微微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等……你……”
“……这次……换我……等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的石化速度越来越快。
在众人悲痛欲绝的目光中,在那凄冷的夜风吹拂下,栖心阁的女主人,十年等待终见一缕曙光却又瞬间永失所爱的苏雅,在那庭院中央,在那他们共同奋战过的地方,彻底化作了一尊……
冰冷的石像。
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却凝固着无尽的悲伤与绝望,眼角似乎还凝结着一滴未曾滑落的石泪。
旗袍的下摆,也化作了坚硬的石头,保持着她最后倒地的姿态。
栖心阁内,万籁俱寂。
只有夜风呜咽,如同最后的送别曲。
众客泪尽,送别了他们归来的希望,也送别了他们竭尽全力却最终未能守护住的女主人。
庭中石像,无声屹立,望断天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