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波落幕半年后,京城的雨终于有了暖意。
沈府后院的石榴花开得正盛,苏沅蹲在廊下,看着沈暄和靠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拂过婴儿襁褓的边缘——那是个刚满三月的女婴,眉眼像极了沈暄和,鼻尖却带着苏沅的英气,正攥着小拳头,睡得安稳。
“你看她,刚吃了奶就睡,倒省心。”
沈暄和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醒孩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苏沅伸手替他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耳垂,笑道:“随你,性子静。”
正说着,管家匆匆来报,说宫里派了内侍来,递了女帝的手谕。
苏沅接过展开,指尖微微一顿——女帝竟要在秋祭后禅位,传位于大皇女。
苏沅轻轻叹了口气。
这半年来,女帝鬓边的白发又添了许多,处理朝政时常常咳得厉害,连从前最爱的牡丹,都许久没让人往宫里送了。
秋祭那日,天朗气清。
苏沅入宫观礼,见女帝一身玄色祭服,亲手将传国玉玺交到大皇女手中。
大皇女跪接玉玺时,脊背挺得笔直,眼神却带着几分郑重的惶恐。
女帝拍了拍她的肩,只说了句:“守好这江山,护好这百姓。”
礼成后,二皇女主动上前,向新帝行了君臣之礼,语气坦荡:“臣妹愿辅佐皇姐,共守娄国。”
大皇女扶起她,姐妹二人相视一笑,过往的些微隔阂,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苏沅站在人群后,看着女帝转身走向后宫的背影,单薄却从容——她终于卸下了重担,往后只需在御花园里种些花,读些书,做回自己。
回到府里,刚好碰上沈暄和抱着女儿在院子里晒太阳。
怀里的女儿醒了,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手抓着沈暄和的衣襟,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沈暄和笑,嘴角还沾着口水。
“你看她,好像认识人了。”沈暄和笑着低头,用指尖碰了碰女儿的小脸颊,“等她再大些,教她识字教她画画,好不好?”
“好。”苏沅应着,目光落在沈暄和温柔的侧脸,又看向怀里的孩子,心里一片柔软。
往后的日子,再无权谋纷争,只有柴米油盐的温热。
那年冬天,第一场雪落下时,女儿刚学会叫“娘”,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襁褓里钻出来。
沈暄和笑着凑过去逗她:“再叫声‘爹’?”
孩子却偏过头,小手伸向苏沅,又喊了声“娘”。
苏沅笑着抱过女儿,往她小手里塞了个暖手的小布偶,抬头看向沈暄和。
他正站在廊下,雪落在他的发间,像落了层薄薄的糖霜,见她看过来,便笑着走过来,替她拢紧了披风。
“雪大了,回屋吧。”他轻声说。
“嗯。”苏沅应着,怀里是温热的女儿,身边是心爱的人,窗外是簌簌落雪的静谧。
这场跨越了风雨的相守,终于在烟火气里,落得个圆满。
入秋后的夜,带着些桂花的甜香。
姬府后院的烛火暖黄,映得窗纸上一家三口的影子轻轻晃动——刚满一岁的女儿姬玥趴在小床里,攥着个布老虎,嘴里哼唧着奶声奶气的调子,眼皮却困得直打架。
苏沅替女儿掖好被角,转身时见沈暄和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怎么了?”苏沅挨着他坐下,握住他的手,“累了?今日带玥玥去逛庙会,她追着糖画跑,你跟着走了大半条街。”
沈暄和摇摇头,反手握紧她的手,指尖有些发烫。
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醒小床里的孩子:“我……”
“嗯?”苏沅侧头看他,见他睫毛颤得厉害,眼底藏着点羞赧,不由失笑,“有话跟我说?”
沈暄和咬了咬唇,终于抬眼望她,眼底映着烛火,亮得像落了星子:“我在想……玥玥也大些了,夜里不怎么闹了,我们……要不要再要个孩子?”
话音刚落,他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连忙补充:“也不是非要立刻……就是觉得,家里热闹些好,若还是个女儿,就教她们一起骑马,若是个儿子,就让他跟着我学经商……”
他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却忍不住偷偷看苏沅的表情,眼底带着点期待,又有点不安。
女儿出生后,他没怎么和无忧亲热过,白日里母父帮忙带,但是夜里女儿会啼哭,还是需要人哄睡。
现在女儿大了一点,夜里不怎么会醒了,所以……
沈暄和身体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热,欲语还休的望着苏沅,眼睛里满是勾人心魄的欲色。
苏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软得像化了的蜜。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蹭过他发烫的耳垂,笑道:“好啊。”
沈暄和眼睛亮了:“你……你愿意?”
“怎么不愿意?”苏沅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有你,有玥玥,若是再添一个孩子,才是真的圆满。”
小床里的姬玥似乎被动静惊醒,翻了个身,嘟囔了句含糊的“娘”,又沉沉睡去。
沈暄和被女儿的声音逗笑,眼底的羞涩散去,只剩温柔。
他往苏沅身边靠了靠,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还有窗外飘来的桂花香。
苏沅的指尖还停留在沈暄和发烫的耳垂上,那点温热顺着皮肤蔓延开来,连带着空气里的桂花甜香都变得黏稠。
她看着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像揉碎了的星光。
沈暄和的睫毛颤了颤,竟有些害羞无措地垂下眼。
“怎么不看我了?”苏沅低笑一声,指腹轻轻蹭过他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尖擦过他柔软的唇瓣,“方才提主意时,不是挺勇敢的?”
沈暄和被她碰得一颤,喉结轻轻滚了滚,刚要抬头说些什么,苏沅却微微俯身,凑了过去。
没有急促的试探,只是唇瓣轻轻相贴。
像春夜落在花瓣上的雨,又像冬晨融在掌心的雪,温软得让人心尖发颤。
沈暄和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抬手轻轻环住苏沅的腰,将脸往她颈间埋了埋,鼻尖蹭过她的衣领,染上那熟悉的皂角香。
苏沅察觉到他的依赖,吻得更轻了些,她抬手抚过他的后颈,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感受着他微微发颤的呼吸。
沈暄和微微伸了舌头,是极轻的、试探性的触碰,像初春落在花瓣上的雪。
苏沅低笑一声,小心翼翼地辗转,轻轻吮吸,引得他闷哼一声,眼尾泛起红。
月光又移了些,照亮他泛红的眼角,还有攥紧她衣袍的手指。
苏沅的手滑到他的腰后,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吻渐渐深了。
她能尝到他唇齿间的甜,也能感受到他贴在自己胸口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沈暄和渐渐失了章法,只能跟着她的节奏,鼻尖蹭着她的侧脸,呼吸混在一起,热得发烫。
他的手终于攀上她的肩,指尖陷进她的衣料里,像是要抓住什么浮木。
窗外的竹帘被夜风掀起又落下,簌簌作响。那竹片削得极薄,青碧色的纹路里还带着些未褪尽的竹节痕。
风大些时,竹帘被吹得狠狠扬起,竹片相撞发出脆响,悬在半空,既怕竹片被吹折,又怕缝隙里漏走最后一点暖意,一片竹片轻轻搭在另一片上,又被风托着微微分离,再慢慢靠紧。
最后风渐渐小了,竹帘软软地垂着,竹片贴着竹片,连缝隙都几乎看不见了。月光透过竹影落在地上,织成一片温温柔柔的斑驳。
三载光阴倏忽过,姬府后院的石榴树又缀满红灯笼似的果子。
姬玥扎着总角,正踮脚够树丫上的风筝,身后刚会走路的小儿子摇摇晃晃追着,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燕子。
沈暄和坐在廊下绣绷前,指尖拈着彩线给小儿子绣虎头鞋,苏沅从身后拢住他,下巴搁在发顶,鼻尖蹭到他发间的皂角香。
竹篮里躺着新摘的石榴,裂着红口露出饱满籽粒,像极了孩子们笑时露出的乳牙。
沈暄和抬头时,正撞见苏沅望过来的眼,那里面盛着月光,盛着烛火,盛着满室笑语,盛着往后岁岁年年。
一家人的笑声混着蝉鸣,漫过青砖黛瓦,在夕阳里酿成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