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子?”卫七猛地抬头,此刻终于意识到什么,不由急道:“不是主子救我们回来的吗?”
当时大家死伤惨重,他最后的记忆是范领主重伤倒地,接着自己也昏死过去。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一睁眼,却已经回到领主府。
他还以为是主子后来救了他们。
见他如此,十二怒道:“你他娘的在说什么?我明明一开始就问你……”
“别吵!”十一呵斥一声,出声阻止,直到十二喘着粗气退下,他才重新看向卫七,冷声道:“你刚刚才清醒,可能还没弄清楚,救你们回来的不是主子,是张老大。”
“那日张老大得到消息,猜测你们可能中了埋伏,带着我们前去营救,可到了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后来,我们找了很久,才在一块空地找到你们,但除了你和范领主,以及另外几人侥幸活了下来,其他人都死了。”
“那主子呢?”
卫七脸色惨白,像是想到什么,让这个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浑身发颤。
“主子和夫人失踪了。”
十一喉咙干涩,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痛苦。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卫七醒过来,他们就能问到主子的下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
谁也不敢想,赵祁昀和秦烟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很快,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承便说道:“我已经将此事飞鸽传书告诉先生,让他做好准备。主子失踪一事一旦瞒不住,我们大苍恐怕要大乱。”
“诸位,在主子没回来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替他好好守着这大苍国。”
“至于主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日不曾见到主子的尸体,我们就是翻遍这天下,也要把人找出来!”
…………
“唔……”秦烟年呻吟一声,手指缓缓动了动。
迷迷糊糊间,一股难闻的恶臭强行钻入她的鼻腔。
意识开始渐渐回笼。
努力睁开眼睛,视野里却一片模糊,只能大致看出头顶是一种木制的顶棚。顿了片刻,等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她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
身下是潮湿发霉的稻草,右侧是一块木制的墙板,而左边……是人。
密密麻麻的人。
男人女人甚至孩子,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十月的天却裹着单薄的衣服,现在全都挤在一起,犹如待宰的羔羊。
原来那些难闻的气味全是来自他们。
除此以外,人群里还时不时传出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呜咽,这比完全的安静更让人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哪儿?
突然,身下传来一阵轻微的晃动。
这熟悉的感觉……她现在在船上!
记忆一瞬间猛地刺入大脑,她想起来了,赵祁昀为了脱困抱着她从月涌崖跳了下来。
接着就是无穷无尽的大海,冰冷刺骨的海水,以及那一条条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鱼!
可那人呢?
恐慌在一瞬间攥紧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尝试着移动身体,才发现浑身酸痛无力,好不容易撑住木墙坐了起来,却不小心撞到身旁一个蜷缩着身体的女人。
“你别乱动。”女人抬头看向她,声音嘶哑微弱,“省着点力气,不然你恐怕撑不到下船。”
秦烟年却根本顾不上那女人在说些什么,她茫然地扫过四周,只想快点找到赵祁昀。
那人不在身边的每一分钟都让她感到恐惧。
她用手肘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开始在拥挤不堪的人堆里艰难移动。
“对不起……借过……”她声音颤抖,一边道歉一边仔细观察每个人。
因为人太多,她几乎是半爬半蹭着在人缝里穿过,粗糙的地板擦过她的手掌,留下细密的血痕,指甲缝里也填满了污垢和起霉的草屑,但她却毫无所觉。
昏暗的光线下,这些面孔大多晦暗不清,每次只要看到相似的背影或者衣角,都会让她心头猛地一跳,但接下来又会因为认错人而陷入更大的恐慌。
“这位大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受伤的男人?他是和我一起被人从海里捞起来的。”
“大哥,求求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人,他……”
可不管她怎么问,不管她问谁,每一个人都毫无反应,他们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绝望就像噬心虫一样一点一点啃食着她的心。
赵祁昀会不会已经死了?他是不是根本没有被人救起来?
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让她彻底崩溃。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滴。
“呜呜,赵祁昀,你在哪儿?”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那里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一种强烈的预感瞬间笼罩住她,让她几乎连滚带爬扑了过去,心脏狂跳到几乎要冲出胸膛。
可就在她要扑到人身上时,却被人用脚硬生生拦下。
“滚开!”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秦烟年被他一吓,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到地上。但她却根本来不及找人理论,只死死盯着不远处仍然昏迷不醒的男人。
赵祁昀……她找到他了……
他还活着。
她手脚并用就要爬过去,可刚一动作,刚刚那个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粗声粗气道:“你想干什么?他是老子的人!”
“你的……人?”秦烟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傻傻重复着对方的话。
“他是老子千辛万苦从海里捞起来的,当然是我的!”男人的唾沫星子几乎要落到她脸上,“虽然现在看起来半死不活,但只要坚持到北戎,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明明每一个字秦烟年都听懂了,但落在耳朵里,组合起来,她却一脸茫然。
什么鬼!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缓缓扫过四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整个船舱突然安静下来,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第一次,这些人有了反应。
很快,人群里就传来一句,“这当然是货船啊,我们都是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