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如水。慈宁宫的风波尚未平息,一场更大的暗流却已悄然涌动。
沈微澜从皇宫归来时,已是戌时三刻。府门前灯笼轻晃,映着她眉宇间的倦意与冷凝。夏蝉、秋蘅紧随其后,神色俱是肃然。那半幅残卷被小心包裹在青布之中,如同一段未完的棋局,随时可能掀起新的风浪。
“主子,今日之事恐非终结。”冬珞低声提醒,目光扫过四周,“柳若蘅虽被拿下,但背后之人未必会就此罢手。”
沈微澜点头,步履稳健地踏入府门,道:“我早已料到,此事牵涉极广,绝非一人之力可成。谢老夫人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刚落,春棠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面色凝重:“主子,刚刚收到消息,侯爷今夜遇刺。”
众人一惊,空气骤然凝固。
“什么?”沈微澜眉头一蹙,声音压得极低,“何处受伤?可有性命之忧?”
“据说是左肩中了一枚银针,毒性剧烈,幸亏影卫及时发现,送太医诊治,如今已无大碍。”春棠顿了顿,又道,“只是……那银针上有沈家特制的标记。”
此言一出,四婢皆变色。
秋蘅上前一步,语气冷静:“银针是我沈家旧物不假,但能调用者,唯有府中药房和主子贴身之人。若有人盗用,必留痕迹。”
沈微澜眼神微冷,心中已有计较:“看来,有人想借刀杀人。”
她没有片刻迟疑,转身便吩咐:“备马,去镇国侯府。”
夜风拂面,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月光。沈微澜一行五人快马加鞭赶至侯府,直入内院。
谢云峥正卧于榻上,脸色苍白,左肩缠着白纱,显然刚经历一番折腾。见沈微澜进来,他勉强坐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你来了。”他低声道。
沈微澜走到床前,目光落在他肩头的伤口上,微微颔首:“伤势如何?”
“无妨。”谢云峥摇头,“倒是你,为何来得这般快?”
“因为我知道,这银针并非出自我的药房。”沈微澜语调平静,“而且,它的毒源,恐怕另有出处。”
她朝秋蘅示意,后者立刻取出一个紫檀木盒,从中取出一枚细小的银针,放在烛火下仔细端详。
“果然。”秋蘅低声说道,“这银针确为沈家特制,但针尖处残留的毒素,并非我药房所藏。此毒名为‘断梦散’,常用于迷魂之术,我曾在柳若蘅的医馆档案中见过相关记录。”
谢云峥闻言,神情陡然一凛:“你是说……柳若蘅嫁祸于你?”
“不止是嫁祸。”沈微澜抬眸看他,“更是在试探你的立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谢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闯入房中,身后还跟着几位亲信嬷嬷。
“逆女!竟敢行刺侯爷!”她一进门便厉声喝道,手指直指沈微澜,“来人,将她拿下!”
侍卫应声而动,却被谢云峥一声喝止:“住手!”
他强撑起身,目光凌厉:“母亲,证据尚不明确,岂能妄下定论?”
谢老夫人冷笑:“证据?那银针上有沈家印记,你还怀疑谁?莫非是心疼这个逆妇,连是非都不分了?”
沈微澜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言语如刀,只淡淡开口:“老夫人可曾想过,若真是我沈家所为,为何偏偏选在此时?为何偏偏用的是沈家旧物,而非新制?”
谢老夫人一怔,随即怒斥:“狡辩!”
“不是狡辩。”沈微澜缓缓道,“而是事实。请容我请秋蘅姑娘当场验证,这毒是否来自柳若蘅的医馆。”
谢老夫人嗤笑:“你们自家人证,焉可信?”
“那就请太医院的人一同查验。”沈微澜毫不退让,“若查出此毒与柳氏有关,不知老夫人作何解释?”
谢云峥目光微沉,看向母亲:“母亲,此事关系重大,若草率处置,反误了侯府声誉。”
谢老夫人咬牙不语,最终冷冷甩袖而去。
翌日清晨,太医院呈上验毒结果——果然,那银针上的毒素,正是柳若蘅医馆中一名药师私配的秘方,手法独特,与秋蘅所述完全一致。
消息传回侯府,谢老夫人震怒,却也无可奈何。
午后,谢云峥亲自前往沈府,送来一只锦盒。
沈微澜接过,打开一看,竟是那枚原本致命的银针,已被熔铸成一支玉簪,通体莹润,雕工精致,簪尾隐隐可见一道细纹,宛如裂痕,却并不破坏整体美感。
“这是……”她抬眼望向他。
谢云峥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想告诉你,我不再怀疑你。”
沈微澜唇角微扬,轻轻将玉簪插于鬓边:“多谢。”
两人对视良久,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需多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冬珞匆匆入内,面色凝重:“主子,宫中来人,请您即刻进宫。”
沈微澜与谢云峥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警觉。
“太后召见?”谢云峥问。
“是。”冬珞点头,“但传旨的公公并未说明缘由,只说‘事关重大’。”
沈微澜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神情恢复一贯的从容:“既是太后召见,不可怠慢。”
她回头看了谢云峥一眼,低声道:“侯爷,若我迟迟未归,请派人留意宫中动静。”
谢云峥点头,目送她出门。
黄昏时分,沈微澜独自步入皇宫,穿过重重朱红宫门,直抵御书房外。
守门太监低声通报后,她缓步走入殿中。
殿内,太后端坐高座,身边站着一位身着蟒袍的官员,正是刑部尚书。
“沈姑娘。”太后缓缓开口,“关于柳若蘅一案,本宫已命刑部彻查。然有一事,还需你亲自确认。”
沈微澜躬身行礼:“臣女愿听太后垂询。”
太后挥手,一名侍卫捧着一卷画轴走入殿中,轻轻展开。
那是一幅完整的画卷,与她在诗会上所绘《太平图志》几乎一模一样,唯独在一处角落,多了一个陌生的印章。
“这是昨日你在慈宁宫所展画卷的复制品。”太后目光深沉,“朕命人将其修补完整,却发现其中藏着另一处隐秘线索——你可知这是何意?”
沈微澜凝神细看,心中一震。
那印章,竟与谢府书房另一枚从未示人的密印极为相似,而此印,只有当年谢云峥亲自掌控的一支密探系统才知晓其存在。
她缓缓抬头,望向太后,语气平静如水:“臣女以为,此案远未结束。”
太后轻轻一笑,指尖轻叩案几:“朕也是这么想的。”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一名影卫跌跌撞撞地冲入殿中,满身血迹。
“报——!”他跪地嘶喊,“谢侯爷……遇袭!”
沈微澜瞳孔骤缩,猛地起身。
殿内一片死寂。
太后猛然起身,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影卫喘息着答道:“刺客……身份不明……趁夜潜入侯府……侯爷重伤昏迷!”
沈微澜心下一沉,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迈出一步。
太后却突然伸手拦住她:“沈姑娘,且慢。”
她回首望去,只见太后眼中寒光乍现:“你可知,此次刺杀,或许不只是针对谢云峥一人。”
沈微澜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