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诗会帖子送来了。”冬珞轻声禀报,递上一封洒金笺。
沈微澜接过,展开一看,果然落款是谢府,由谢老夫人主持,邀请京中贵女参加秋日诗会。她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
“她倒是不急着纳妾,先来这一出。”她淡淡道。
“小姐要赴约吗?”冬珞问。
“自然要去。”沈微澜将信纸折好,收入袖中,“既然她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我便去应她的邀。”
第二日清晨,蘅芜堂外已备好马车。四婢各司其职,春棠负责安排随行事宜,夏蝉则一身劲装,贴身护卫。秋蘅和冬珞一左一右跟随在侧,前者手中药箱未离身,后者手中舆图早已备妥。
马车缓缓驶入谢府后园,此处为诗会举办之地,名为“听风阁”,乃谢家祖上传下的雅集之所。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池水清幽,秋荷残影,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沈微澜下车时,已有几位贵女在此等候,见她到来,或微笑寒暄,或冷眼旁观。她一一见过,神色自若。
谢老夫人端坐主位,身旁坐着柳若蘅,今日一身素白罗裙,鬓间插着一支银簪,簪头雕着一朵垂丝海棠,柔弱如风。
“沈姑娘总算到了。”谢老夫人语气淡然,“诗会即将开始,莫要误了时辰。”
沈微澜欠身:“劳夫人挂念,微澜不敢怠慢。”
“那便请入席吧。”谢老夫人抬手示意。
沈微澜落座,目光扫过四周,只见茶案之上,青瓷茶盏整齐排列,香气袅袅,正是当季新采的龙井。她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又看向柳若蘅,后者正低头整理诗稿,神情专注。
“今日以‘秋’为题,诸位才女可尽情挥毫。”谢老夫人宣布规则,“待吟诗完毕,再由诸位品评,选出最佳者。”
众人纷纷点头,提笔作诗。
沈微澜执笔沉思片刻,写下四句:
“雁字惊秋起碧空,霜枫染尽旧帘栊。
一壶浊酒藏心事,半卷闲书度晚风。”
诗句清淡婉转,意境深远,引得几人低声称赞。
轮到柳若蘅时,她轻轻一笑,朗声道:
“桂子飘香月满楼,金风拂面梦初收。
莫道无情秋水远,还留余韵绕心头。”
此诗看似寻常,沈微澜却心中一动。她抬头望向柳若蘅,对方正含笑望来,眼神里藏着一丝得意。
“好诗。”谢老夫人赞许,“柳姑娘这句‘桂子飘香’尤为动人。”
话音刚落,一名侍女便上前斟茶,动作娴熟,举止恭敬。轮到沈微澜时,茶盏被注满,热气氤氲。
沈微澜接过茶盏,指尖微凉,茶汤清澈,却隐隐透出一丝异香。她不动声色地嗅了一下,心中已然明了。
“多谢。”她轻声道,随后举盏轻啜一口,放下茶盏,神色如常。
柳若蘅嘴角勾起,等待她面色突变,或是当场晕倒。然而,沈微澜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诸位觉得,方才柳姑娘的诗如何?”她忽然开口,语气温和。
众人皆是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发问。
“自然是极好的。”有人答道。
沈微澜点点头,随即起身,走到柳若蘅面前,拿起她的诗稿,朗声道:“柳姑娘这诗写得极妙,可惜,诗中藏着的,不止是情意,还有毒。”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你胡说什么!”柳若蘅脸色骤变。
沈微澜却不慌不忙,将诗稿高举,指着其中一句:“‘桂子飘香’,表面上是写秋景,实则是用了《本草拾遗》中的隐喻。‘桂子’乃一味药引,与‘龙脑香’同用,能引发昏厥之症。而刚才的茶水中,便掺了微量龙脑香。”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非我早知此法,并服了解药,此刻恐怕已倒在席间了。”
众人闻言,纷纷后退几步,远离茶案,生怕自己也被下了毒。
“你……你血口喷人!”柳若蘅怒斥,声音却有些发抖。
沈微澜冷笑一声:“我若说错了,大可以请太医验茶,看看是否真有龙脑香残留。”
谢老夫人脸色铁青,正欲开口,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住手!”
谢云峥一身玄衣,大步踏入厅中,目光凌厉。
他径直走向沈微澜,伸手夺过她手中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你疯了吗!”沈微澜眉头紧蹙。
谢云峥却神色平静:“我早服了解药,不会有事。”
他转身面对众人,语气森然:“今日之事,谁敢乱传一句,后果自负。”
厅中众人皆噤若寒蝉,无人敢再多言。
谢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强压怒火,挥手示意散场。
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去,柳若蘅亦低着头匆匆离开,脚步踉跄。
沈微澜立于原地,看着谢云峥,目光复杂。
“你为何要救我?”她低声问。
谢云峥沉默片刻,终是开口:“因为我不能让你死。”
他说完,转身离去,背影孤寂如秋叶。
沈微澜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未语。
夜色渐深,听风阁内只剩她一人。
她缓步走至窗前,推开木窗,秋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凉意。
远处灯火阑珊,谢府深处,似有暗流涌动。
她低头看向袖中,一枚玉佩静静躺着,那是今晨从江南传来的密信中夹带的,背面刻着一只展翅凤凰——镇国侯府私印。
原来,早在她出发前,谢云峥便已布下后手。
她唇角微扬,眼中却无波澜。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再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