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一声困兽般的嘶吼,王冲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暗金色的旋风,主动朝着那头庞然巨物冲了过去。
他双目赤红,神情癫狂,手中那柄巨斧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斧劈出,都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完全放弃了任何防御。
然而,那头火玉蜘蛛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竟是不闪不避。
它八足齐动,庞大的身躯非但不显笨拙,反而迅捷得不可思议,迎着斧光便撞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王冲势大力沉的一斧,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蜘蛛的一根前肢上。
火星迸溅!
那柄极品法器级别的巨斧,竟只在对方酒红色的甲壳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而王冲的虎口却被反震之力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斧柄。
火玉蜘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另外七条节肢如同七杆无坚不摧的长枪,从四面八方,以各种刁钻诡异的角度,朝着王冲的周身要害狂刺而来。
王冲状若疯魔,不顾一切地抡转巨斧,勉力格挡。
一时间,这片小小的山坳化作了最原始的角斗场。
刺耳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碰撞,都卷起大片的火星与灼热的气浪。
王冲的处境急转直下。
他本就灵力不济,神魂受创,此刻全凭一股悍不畏死的血勇在支撑。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他劈出的斧光便已势头大减,章法也愈发散乱。
火玉蜘蛛抓住一个破绽,一根锋利的节肢如同鬼魅般探出,绕过斧刃的封锁,重重地抽在了王冲的胸口。
“砰!”
王冲整个人像个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十余丈外的一块山岩上,那坚硬的黑岩竟被他撞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他滑落在地,又是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淤血喷出,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兆。
完了。
他知道自己再无半分生机。
那火玉蜘蛛并未急着上前,只是用那不带任何情感的八只复眼,冷漠地注视着他,口器中滴落着腥臭的涎液,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王天挣扎着,用巨斧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爬起半个身子。
他的目光越过那头妖兽,落在了不远处那具百巧门弟子的尸体上,那圆睁的双目,仿佛还在控诉着什么。
“嘿……嘿嘿……”
王冲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而怪异,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天道好轮回……报应……报应不爽啊!”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前一刻,他还在嘲笑对方愚蠢,下一刻,自己便步了其后尘。
何等讽刺!
那火玉蜘蛛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它迈动节肢,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缓缓向着王冲逼近。
巨大的阴影,将王冲彻底笼罩。
它的一根前肢高高扬起,锋锐的尖端在扭曲的空气中闪烁着死亡的寒芒,下一瞬,便要刺穿这食物的头颅。
也就在这一刻,王冲脸上的悲凉与自嘲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
他的双眼猛地圆睁,眼球因极度的亢奋而根根血筋暴起,几欲脱眶而出。
“畜生,给我……陪葬吧!”
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响彻山坳。
他体内本已枯竭的丹田之中,残存的所有灵力,在这一瞬间逆向暴走!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膨胀起来。
皮肤寸寸开裂,璀璨的灵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一股毁灭性的气息轰然席卷开来!
“轰——!”
一声比先前傀儡自爆还要恐怖数倍的巨响,骤然炸开!
一团刺目耀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毁灭性的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砂石被瞬间风化,坚硬的山岩如同豆腐般被层层削去。
饶是那火玉蜘蛛身躯强横,又处在爆炸的最中心,庞大的身躯也被这股无可抵挡的巨力瞬间掀飞。
它在空中翻滚着,飞出了足足二十丈远,才轰然砸落在地,又在干热的地面上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最终撞在一面山壁上才停了下来。
漫天的烟尘与碎石,过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藏身在岩石后的云天,早在王冲状貌不对之时,便已将自身五行灵盾催发到了极致。
即便如此,那恐怖的冲击波扫过,依旧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他缓缓直起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唏嘘不已,不由得摇头轻叹一声。
那位御兽宗的王冲,早已在爆炸中化作飞灰,形神俱灭,连同他那件极品法器也被炸得支离破碎,化作齑粉消散殆尽。
云天不再耽搁,身形一晃,几个起落间便如鬼魅般穿过狼藉的战场,来到了那头火玉蜘蛛的身前。
此刻的火玉蜘蛛,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它最前方的两条节肢连带着小半个头颅,都被炸得粉碎,红的血、白的脑浆混杂着破碎的甲壳,糊满了半边身子,腥臭难闻。
饶是如此,它竟还未死透。
残存的六条长足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云天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他手腕一翻,寒光闪烁的寒冰剑已然在手。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步上前,将剑尖对准了火玉蜘蛛头颅上那巨大的伤口,狠狠地刺了进去!
“噗嗤!”
剑身没入,一股冰冷的寒气顺着伤口疯狂涌入。
火玉蜘蛛那本还在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彻底瘫软下来,最后一丝生机,被这极致的寒意彻底湮灭。
云天吐出一口浊气,确认了火玉蜘蛛已死透,这才开始处理战利品。
这蜘蛛的外壳坚硬无比,王冲那柄极品法器巨斧都未能伤其分毫,如今虽被炸得残破,但那六条完好无损的节足依旧闪烁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云天费了好一番手脚,以寒冰剑最锋利的剑刃沿着关节处切割,这才将那六条长腿一一卸下。
此物韧性与硬度兼备,是炼制攻击性法器的绝佳材料。
他将节足妥善收入储物袋,又看了一眼那堆腥臭狼藉的血肉残骸,屈指一弹,一团烈焰飞出,瞬间将蜘蛛的残尸吞噬,不过片刻便烧成了一地焦灰。
做完这一切,他才迈步穿过这片狼藉的战场,来到孙浩被偷袭的地方。
四下寻觅一番,很快便在一块被血浸透的黑红色破布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
神念微动,储物袋便飞入他手中。
他又来到那百巧门弟子的尸首旁,将那只从王冲手中滑落的储物袋也一并收了起来。
看着地上那具因高温而迅速脱水、已显干瘪的尸体,云天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慨。
漫漫仙途,尸骨累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强行掐灭。
他答应过爷爷,无论如何,都要努力地、好好地活下去!
眼中重又恢复清明与坚定,他本欲照例甩出火球毁尸灭迹,可手指即将弹出的瞬间,却又停了下来。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看着地上的尸体,低声自语:“得罪了。”
随即,他俯下身,将那具尸体上还算完好的百巧门制式劲装剥了下来。
他迅速换上这身衣服,随即悄然运转“千幻隐匿术”,体表微光流转,身形与骨骼发出细微的声响,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他的容貌便已变得与那死去的赵姓弟子一般无二。
感受着身上那陌生的气息,云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弹出一颗火球,将那具被剥去衣衫的尸体烧成了飞灰,连同地上的血迹也一并蒸发干净。
“既然有火玉蜘蛛在此筑巢,那附近必定有火玉矿石存在。”
“而火玉灵芝,正是伴火玉矿而生……”
一想到马上就能找到火玉灵芝,待出去便可以向黄萱前辈换取金灵珠,云天先前因目睹血腥杀戮而略显沉重的心绪,顿时轻快了不少。
他不再耽搁,神识全力放开,循着蛛网残留最密集的方向,向山坳深处寻去。
那火玉蜘蛛的巢穴并不难找。
沿着蛛网的痕迹行进了约莫五里,一片低矮的石林出现在他眼前。
这里的山石缝隙间,布满了层层叠叠的蛛网,有些甚至黏连成了厚厚的茧状,一看便知是那蜘蛛盘踞多年的老巢。
云天站在石林外,眉头微皱。
他再次放出神识,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探查着石林内部的每一寸角落,确认再无第二只火玉蜘蛛潜伏。
就在神识扫过石林中心地带的某一刻,他心神猛地一震。
火玉灵芝!
在他的神识感应中,石林最中心处的一道石缝里,正有一股精纯而温和的火灵力波动,若隐若现。
云天不再犹豫,手中寒冰剑挽了个剑花,剑身寒气缭绕,权当开路的棍棒,将身前阻碍的蛛网一一挑开、斩断。
黏稠的蛛丝在触及寒冰剑的瞬间便被冻结,而后化作冰屑碎裂。
很快,他便来到了石林中心。
只见一株足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宛如红色琉璃雕琢而成的灵芝,正静静地斜生于石缝之间,散发着诱人的温润光泽。
采摘灵药,对云天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
他小心翼翼地用剑尖扒开灵芝周边的石土,待到根部完全露出,才伸手将其完整地采撷下来。
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白玉盒,将这株年份不低的火玉灵芝妥善放入,又贴上几张禁制符,这才郑重地收入储物袋中。
他环顾四周,见这片不小的石林之中,似乎只有这么一株火玉灵芝,脸上不免闪过一丝遗憾。
他举起寒冰剑,灌注灵力,对着旁边的几块矮石随意挥出两剑。
“唰!唰!”
坚硬的矮石应声而断,切面平滑如镜。
“果然都是火玉矿石。”云天看着断口处那暗红色的玉质,轻声自语,“可惜,其中的精华,恐怕早已被那蜘蛛和这灵芝吸食殆尽了。”
虽然有些无奈,但他并未太过在意。
此行能得到一株火玉灵芝,已经是意外之喜,不可过分贪心。
他很快平复好心情,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继续行去。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一轮血色的残月,悄然挂上了天幕。
云天心中盘算着,这冰火谷内的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并无不同,同样有白昼黑夜之分。
入夜之后,周遭的温度总算降下了一些,但空气中那股燥热的硫磺气息,依旧令人心烦。
云天将寒冰剑抱在怀中,一股清凉之意从剑身传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炎热,犹如在酷暑中抱住了一块万年玄冰,说不出的舒服。
怀抱寒冰剑,云天在血色残月下穿行了足足一个时辰。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滚烫的沙砾,渐渐变成了坚硬的黑土,地势也开始起伏,连绵的山影在夜幕下勾勒出庞大的轮廓。
山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驱散了盘踞在身上许久的燥热,连空气中那股浓重的硫磺味,也被草木的芬芳所取代。
这截然不同的环境,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稍松弛。
沿着山势一路向内,地貌的变化愈发明显。
早已在火境中绝迹的植被开始出现,先是些贴地而生的暗红色苔藓,随后便有了半人高的、叶片肥厚的奇异灌木。
行至半山腰时,周遭已是郁郁葱葱,高大的树木枝叶交错,将血色的月光切割成斑驳的碎影。
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或虫嘶,从林间深处传来,让这片死寂了太久的秘境,头一次显露出几分生机。
若非亲身从那片炼狱般的焦土走来,云天几乎要以为自己误入了某处凡间的世外桃源。
但他并未因此放下戒备。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片山脉的生机与外面的死寂格格不入,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他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脚步放得更轻,整个人如同一道融于暗影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在林间穿行。
又行了数里,一阵压抑的交谈声夹带着“哗哗”溪流声,顺着夜风隐约飘入他耳中。
有人!
云天身形一顿,立刻闪身藏到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巨树之后,将“千幻隐匿术”运转到极致,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凝神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