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的身形僵在原地。
那句轻飘飘的反问，却比任何实质性的攻击都更让他错愕与不解。
“什么意思？”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沉而干燥的笑声，从大殿的另一个角落传来，那声音摩擦着古老的石壁，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讥诮。
“新人吧？”
那个声音的主人没有移动分毫，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面对这句近乎断言的问话，005选择了默认。
他的沉默，就是最明确的回答。
“这就对了。”
那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语气里那股看好戏的玩味愈发浓郁。
“能问出这个问题，你应该刚成为神明代理人不久吧？”
005宽大黑袍下的眉心拧成一团。
“这和我问的问题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有。”
那人耸了耸肩，一个极细微的动作，却充满了不屑，
“关系大了。”
“你但凡对迷雾降临以来的历史有一丁点的了解，你都不可能，也绝对不敢，问出这种问题。”
“为什么？”
005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追问出声。
“呵。”
那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为什么？”
他重复着这个问题，声音里充满了怜悯，
“别说我们不知道他的行踪，就算我们知道了，告诉你，你又能怎么样？”
他顿了顿，兜帽下的视线穿透了黑暗，精准地钉在005的身上。
“杀了他？”
这三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大殿里，却掀起了无形的寒流。
005再度陷入沉默。
那人的话语并未因此停下，脸上的戏谑反而更加浓郁。
眼神里的讥讽已经毫不掩饰，就像是在看待一个不知死活、试图撼动神山的跳梁小丑。
“趁早回家吧，孩子。”
“找个地方躲起来，祈祷你的神明能让你多活几年。”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变得阴冷而黏稠，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的缝隙里挤出来，
“……那位卡巴拉生命树的代理人，已经成神了。”
嗡——
时间的流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殿之内，那刚刚才重新流动的低语声、能量的摩擦声、布料的窸窣声……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他们兜帽阴影下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爆出惊天秘闻的身影上。
那是惊愕。
是难以置信。
终于，一道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这个消息……准确吗？”
提问者离得不远，声音却飘忽得仿佛来自天边，带着一种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追问的绝望。
“当然。”
那个消息的源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缓缓地解释道：
“这是我偶然间，听到洛基大人与另一位存在对话时，亲口提到的消息。”
“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洛基！
这个名字一出，殿内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粉碎。
那是北欧神系的诡计之神，一个以谎言和恶作剧为乐的存在。
但正因如此，当他用严肃的口吻谈论某件事时，其真实性反而高得可怕。
说罢，那人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再次将视线投向早已呆若木鸡的005。
“当初，为了试探大夏的底牌，有多少代理人前仆后继地潜入那片土地？”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其中，不乏‘十御前’那个级别的高手。”
“结果呢？”
“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连一丝神魂的碎片都没能逃出来。”
“现在……”
他拖长了尾音，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005的心脏上，
“……你还想知道吗？”
005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干涩的吞咽声。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
“不……不了。”
小命要紧。
005的身影颓然坐下。
殿堂内的死寂并未因此消散。
反而，一种更诡异，更黏稠的氛围，在每一寸阴影中滋生、蔓延。
成神！
一扇禁忌的大门便在所有代理人心中被轰然撞开。
恐惧还在。
但一种更深邃、更滚烫的欲望，正从恐惧的灰烬之下，顽强地探出火苗。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在各自神明的眼中，不过是些趁手的工具，听话的走狗。
他们被呼来喝去，榨取着灵魂与生命，却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错误。
或是神明的一时兴起，而被毫不留情地抛弃，被新的“代理人”所顶替。
谁甘心？
憎恨、厌恶、抵触……这些情绪被常年压抑在神力的威严之下，但它们从未消失，只是在等待一个爆发的契机。
恨不得，将其取而代之！
成神！
这个念头，是他们每个人午夜梦回时，最大逆不道，却也最真实的渴望。
而通往神座的道路，有两道无法绕开的门槛。
第一，法则。
第二，凡躯。
目前已知唯一能避免“化道”的方法……似乎就在那位卡-巴-拉-生-命-树-代-理-人-的身上。
殿堂内的空气，仿佛被投入了无数看不见的火星，温度在无声中节节攀升。
只不过，这种足以燎原的野心，被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各自的黑袍之下。
心照不宣。
“咳。”
001号，一声刻意的轻咳打破了这片危险的沉默。
“继续。”
交易再次开始。
006号站了起来，他用沙哑的声音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需要‘镇海神柱’的具体坐标，位于大夏东海。”
话音刚落，林七夜那搭在石椅扶手上，有节奏轻敲的手指，微微一顿。
紧接着。
007号。
“我需要一份关于‘烛龙’眼眸开合规律的详细数据。”
008号。
“交换‘长城守望者’序列的最新防务图。”
009号，摇头，表示没有需求。
010号……
随着交易有条不紊地进行，林七夜脸上的表情，正在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
从最初置身事外的好奇，到微微蹙眉的严肃，最后。
当听到017号用一种极度平淡的语气，询问林七夜最近的行踪与能力情报时，他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
黄铜单片眼镜下的眼眸，最后的一丝温度也彻底褪去，只剩下凝固的冰。
这哪里是什么松散的情报交易会。
这分明是一场针对大夏的联合情报刺探！
怀里，苏小阳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僵硬，不安分地动了动。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那张可爱的小脸在林七夜胸前惊心动魄的柔软上蹭了蹭。
仿佛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枕头，鼻息间发出满足的轻哼。
这细微的动作，将林七夜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了些许。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下巴，轻轻摩挲着苏小阳那头翠绿色的柔软，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但他的声音，却压抑到了极致，带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小阳。”
“要不要把他们解决了？”
大夏的处境本就四面楚歌，被诸多神国虎视眈眈。
如今，这些行走在迷雾中的神明代理人，这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劳永逸地处理掉，似乎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