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办公室里那股由复仇与交易交织而成的凝重气息，忽然被一丝极不协调的甜香冲淡。
是牛奶的味道。
吴湘南和王面两人身体同时僵住。
他们一寸寸地转头。
视线尽头，那张待客用的高级真皮沙发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苏小阳正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一双白嫩的小脚丫在空中惬意地晃悠着。
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湘南叔，王面哥。”
软糯的童音，裹挟着牛奶的甜香，在冰冷的空气中悄然漾开。
“你们在背后偷偷商量什么好玩的事情，居然不带我。”
“我可是会不开心的哦。”
“小阳……你……”
吴湘南的声音艰涩无比，他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发现四肢僵硬得如同灌了铅。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苏小阳优雅地放下牛奶杯，可爱地歪了歪头，笑容依旧纯澈。
“湘南叔，你刚刚的计划，我都听到了哦。”
“要去高天原复仇，对不对？”
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明天要去哪家游乐园，仿佛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出行计划。
“小阳，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吴湘南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和你无关！你不能去，那里太危险了！”
“这是我和王面的交易，你和【夜幕】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大夏需要你们！”
苏小阳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
他只是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小小的身体，姿态优雅得像一只刚刚睡醒的猫。
“可是，你要是死了，我回去要怎么跟红樱姐交代呀？”
他掰着白嫩的手指，一个一个地数着。
“还有牧野叔，空城叔，还有祈墨哥……”
“他们都会很难过的。”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吴湘南的心脏上。
136小队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翻涌。
“这件事，真的很危险。”
然而，苏小阳只是不解地耸了耸小巧的肩膀，脸上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困惑。
他用那软糯的童音，陈述着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放心啦。”
“不就是神吗？”
“又不是没杀过。”
此言一出。
吴湘南和王面彻底石化。
短暂的死寂过后。
吴湘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某种妥协。
“这件事牵扯太大，如今‘人圈’局势复杂，外有尸兽，内有虎视眈眈的上邪会，我需要一些时间准备……”
“太慢了。”
苏小阳却不耐烦地摆了摆白嫩的小手，直接打断了他。
“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轻巧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黑曜石地板上。
他一步步走到两人面前。
“别浪费时间了。”
“现在，跟我走。”
话音落下的瞬间。
眼前的世界骤然失去了色彩与形态。
没有空间涟漪，没有光影扭曲，就像是有人按下了删除键。
下一瞬。
当视野再次清晰时，三人已置身于一处幽暗死寂的海底神殿遗迹之中。
一座古老而斑驳的庙宇，在深海的黑暗里静静矗立，散发着被时光遗忘的苍凉与死寂。
庙宇前方，一尊魁梧到需要人仰望的神像，正以悲悯又冷漠的姿态，无声地俯瞰着这三位不速之客。
“这里是……”
王面下意识运转起全身力量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伟力，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骇然。
“八咫镜的缺口。”
苏小阳轻飘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好奇地用小巧的脚掌跺了跺脚下的地面，激起一小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个千年的尘埃。
八咫镜的缺口？
王面的目光，瞬间被前方那尊神像所吸引。
更准确地说，是被神像右手掌心托着的那颗，散发着朦胧微光的银色球体所吸引。
那颗球体仿佛拥有生命。
一股致命的诱惑力从中疯狂溢出，化作无数只无形的手，抓挠着他的灵魂，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对力量的渴望。
王面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眼神渐渐失焦，他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在这时。
一只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动！”
吴湘南低沉的喝声在他耳边炸响，让他瞬间惊醒。
王面猛然回神，后背已然被冷汗彻底打湿。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颗银色的球体，扭头看向吴湘南，声音沙哑。
“那是什么东西？”
“本源。”
吴湘南的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那颗球体。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能够孕育‘法则’的土壤。”
“整个高天原的神国根基，恐怕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块了。”
王面的心跳，在这一刻漏了半拍。
孕育法则？
“那岂不是说，得到它，就有机会……”
成神！
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那双眼睛里灼热的火焰已经说明了一切。
“理论上是。”
吴湘南点了点头，随即又亲手打碎了他的幻想。
“但这块本源驳杂不纯，里面掺了太多污秽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和你我的力量属性，根本不契合。”
王面眼中的警惕，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的目光越过那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本源”，看向苏小阳。
“小阳，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苏小阳只是歪了歪头。
那双琉璃般纯净的眸子，安静地，转向了吴湘南。
被那道目光注视着，吴湘南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默默地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吐出了胸中最后一丝犹疑与挣扎。
“你不能用。”
吴湘南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飞蛾扑火般的决然。
“不代表我不能。”
“我的精神力已入海境，拥有三十六次重塑神魂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瞳深处，仿佛映出了一片尸山血海。
“也就是说。”
“我能死三十六次。”
“总有一次，能从这该死的东西上面，硬生生啃下来一块！”
王面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预想过无数种疯狂的计划，却唯独没有料到，会是这种以命为柴薪，一次又一次去填补鸿沟的决绝！
王面喉结滚动，艰涩地开口。
“就算你成功了，你的境界也根本承受不住法则的重量，最终的结局依旧是化道！是身死魂消！”
“那又如何？”
吴湘南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带着一种支离破碎的疯狂与释然。
“我只需要……”
“在彻底化道之前，能为我【蓝雨】的兄弟们，递出那一刀，就够了。”
“在那之后，就算是魂飞魄散。”
“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