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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翻腾,寒风凛冽。

无名带着公仪尘、景之和墨池雨在高空疾驰。

刺骨的冷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公仪尘依旧穿着那身单薄的鲜红罗裙冻得浑身都在打颤,脸色比雪还白,下意识地往无名身后缩了缩,试图借他高大的身形挡点风。

他在识海里瑟瑟发抖地发问:“顾、顾陌尘。这不对劲……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寒毒反噬又来了?

这寒意刺骨,似万针钻心,非寻常之痛。”

识海中,顾陌尘正盘膝坐在树灵柔和的光晕下温养魂体,闻声睁开眼,感知了一下外界情况,回道:“是反噬。

树灵之力大部分在压制你魂魄不稳带来的紊乱,难以完全抵御外寒。

要不要……让无名停下歇歇?”

公仪尘立刻否决:“不行,现在停下,他肯定又要嘲笑我弱不禁风。”

他顿了顿,有些困惑和别扭地嘀咕,

“不过……他知道我如今修为不够,与凡人修士无异,为何还非要带着我?

他的任务不是早就完成了吗?

混沌雾海也已收回,陛下怎么还不召他回去?”

他知道强者相伴,如影随形,是护卫自己,亦是无形枷锁。

顾陌尘沉默片刻,问出了一个盘旋已久的问题:“无名……他如此强大,当年为何甘愿屈居天庭,受天规束缚?

而你……似乎总是有些怕他?”

无名强大如斯,却甘为臣属,其中必有深缘或深憾。顾陌尘想知道原因。

公仪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在凛冽的风中几乎听不见。

他望着无名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眼神变得有些悠远:“……那是因为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闯了弥天大祸,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他是为了救我,才自愿被上一任天帝招安,以混沌本源之力立下守护天庭的重誓,换我一条生路。”

不过是年少轻狂的想法,累及挚友;一诺千金,困守万年。你不问我都忘了这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复杂的情绪:“怕他?或许吧……更多的是亏欠,是无颜面对。

他本应是遨游九天、无拘无束的混沌神只,却因我……”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顾陌尘能感受到本体那股深沉的内疚和无奈,他谨慎地问道:“那……无名与现任的天帝陛下,关系如何?”

公仪尘的目光从无名的背影移开,望向茫茫云海,仿佛陷入了更久远的回忆:“现任陛下啊……

那是我刚刚历经人间十世磨难,涤尽尘缘,重新被敕封为‘神木仙尊’后不久发生的事情了。

那时的天帝陛下我称他为殿下,年纪……与我那时相仿,我们是至交好友。”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缥缈:

“那时天庭远非如今这般……规矩森严。新帝初立,各方圣人势力暗流涌动。

我因身负神木本源,又得了仙尊封号,不免成为一些圣人神只的眼中钉。

一次蟠桃盛会上,有人以‘神木之力恐扰天庭灵脉平衡’为由发难,言辞激烈,几近逼宫。”

“那时我年轻气盛,受不了这等污蔑,当场便与对方争执起来,甚至差点动了手……是殿下出面,以一句‘仙尊之力,润泽万物,何来扰乱之说?

此事休要再提’,强行压下了风波。事后,他还私下找我……”

公仪尘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说……‘公仪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父神初登大宝,亦如履薄冰。

望卿日后行事,多加谨慎,莫授人以柄。’那时觉得他是在维护我,提醒我。

后来才慢慢明白,那或许……也是一种试探和警告。

他在告诉我,即便是我,即便我的师尊是清元圣母,师祖是女娲娘娘也需恪守他父神定下的规矩。”

“而无名……”公仪尘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那时他刚因我之故归顺天庭不久,被封为‘巡天战神’,但地位尴尬,许多仙神视他为异类。

那日宴会,他也在场,全程沉默,只在对方发难时,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就那一眼,让那位叫嚣得最凶的上神瞬间噤若寒蝉。”

“事后,无名只对我说了一句:‘麻烦。下次直接打出去,有事我担着。’”

“陛下对此……似乎并未说什么,但对无名的忌惮,从那以后,我能感觉到更深了。

他需要无名的力量震慑四方,却又无比忌惮这份不受完全掌控的力量。

而无名……他不在乎陛下怎么想,他只在乎天庭的安稳与否,是否会影响到……我是否安好。

所以他明白帝心难测,守护亦需代价;情谊深重,反成无形负累。”

公仪尘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寒风吹得他猛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飞行的无名忽然减缓了速度。

他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贯的不耐烦,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吵死了,冷就吱声。

躲后面就有用了?”

说着,他反手解下自己墨色镶金边的厚重斗篷,看也不看,精准地向后一甩,那斗篷如同有生命般,稳稳地罩在了公仪尘身上,将他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

斗篷上还带着无名身上的温度,以及一种凛冽又沉稳的、属于混沌本源的气息,瞬间将刺骨的寒意隔绝在外。

公仪尘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裹住,愣住了,下意识地抓紧了斗篷边缘,鼻尖萦绕着那熟悉的气息,一时竟忘了说话。

尴尬、感激、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亏欠感交织在一起。

景之和墨池雨在一旁默默看着,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没有出声。

无名依旧没回头,只是哼了一声:“穿得跟个新娘子似的,还怕人看?裹紧点,别还没到地方就先冻成冰雕,丢人现眼。”

公仪尘:“……”刚刚升起的那点感动瞬间被这话打得烟消云散。

他在识海里对顾陌尘咬牙切齿:“你看,我就知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陌尘在识海里轻轻笑了一声,语气似乎缓和了些:“但他把斗篷给了你。恶语相向是表相,无声关怀藏深意。

他心中是不是也有你的位置。”

公仪尘裹紧了带着体温的斗篷,哼了一声,没再反驳。

身体渐渐回暖,他望着前方无名那在风中纹丝不动的背影,眼神复杂难辨。

云海之上,一行人继续沉默地向前飞行。只是那鲜红的、被宽大墨色斗篷紧紧包裹的身影,不再瑟瑟发抖,仿佛终于在这凛冽的高空,找到了一处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避风港。

而关于过往的回忆与纠葛,也如同这层层云海,在心中缓缓涌动,等待着下一次风起时,被再次揭开。

寒风在云海间呼啸,卷动着无名宽大的衣袍,也吹得公仪尘裙裾飞扬,他脸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更靠近了无名一些,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热源。

识海内,对话仍在继续。

顾陌尘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如何看待现在的陛下,也许你的做法是对的。”

公仪尘似在回忆,神识传来的声音都带上了些许飘渺:“殿下…那会经常找我聊天,问我红尘历劫好不好受,与我分享心得,那时我们关系还挺好的。”

“后来君笙母神灵瑶的事发生后,陛下不让殿下找我,因此也因为那件事,他被罚下凡历劫,”

公仪尘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些复杂难辨的情绪,“他的身外化身更是受我指点迷津而凝成的,被陛下发现后,将他的身外化身投到昆虚界蓝灵星域受罚。

那天他召见我,我还以为他记仇要报复我。毕竟我们杀了他的身外化身。”

顾陌尘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陛下问我可愿意取代你,这样看来,他心里是不是也有你。”

公仪尘像是被呛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吧,之前你说无名心中有我,现在又说陛下,这玩笑可开不得。”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那一丝不自在。

顾陌尘毫不留情:“你还真是到处留情欠债,真是好本事。”

“这不能怪我,等等,我怎么有种被自己骂了一顿的错觉。”公仪尘小声嘟囔,带着点无辜的委屈。

“其实你心里都清楚,”顾陌尘一针见血,“红尘道心凝聚的善恶分身强大无敌,陛下知道不灭你分身,永远定不了你的心。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修无情道去了,还真是不负责任。”

“越说越离谱,”公仪尘试图转移话题,“对了,陛下召见你只是问你要不要取代我这个问题?”

顾陌尘语气凝重起来:“嗯,我觉得无名你还是要防着,他可以压制你,就是对你最大的威胁。

陛下竟然提出让我取代你,想必是有目的,你可不要逃避。”

“你说有什么目的?”

“我猜,他想毁了你的树灵,将你永远囚禁在他的宫殿内。”

公仪尘显然被这个猜测惊到了:“越说越离谱,就算陛下记仇也不会想着囚禁我,况且他知道我和君笙的事。”

顾陌尘故意抛出一个更惊人的假设:“如果君笙也是上一任天帝陛下的儿子,帝渊的亲弟弟呢?”

公仪尘冷笑一声,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呵呵,你猜对了,阿笙的身份就是你说的那样。

所以你是说那个时候帝渊殿下也看上我了?你开什么玩笑,假的假的……”

“你胆子真大,灵瑶找你帮忙也是蠢。”顾陌尘评价道。

公仪尘似乎放弃了争辩,无力反驳:“对对对,你说都对,所以月神想如何帮我?”

“融魂,逃离无名的掌控。”

“我身上有无名的逆鳞封印,逃不了,不过要是让他解了我的封印,说不定我能再恢复些修为。”

公仪尘点出关键,随即想到什么,“你身上是不是有君笙的空间神印?”

“嗯,”顾陌尘承认,“你有什么计划?”

公仪尘叹了口气,带着点自嘲:“就算我凝出分身想要躲避这大因果,结果还是卷入其中,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顾陌尘催促:“别惋惜了,快想想办法。”

公仪尘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罕见的疲惫和消极:“没办法,等死,说不定只有死能解决一切烦恼。

你说他们怎么想的,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因为你说话做事太招摇。还有……”顾陌尘直言不讳。

“还有什么?”

“你是仙灵之体,他们都想争抢。”

公仪尘像是被点燃了一点精神,立刻反驳:“凝出你们后,我的性子已经改了很多了,你也算我的一部分怎么能说自己。”

识海里的交谈热火朝天,外界,无名侧头看着不知何时歪倒在自己肩上的公仪尘,见他闭着眼,呼吸均匀,竟像是睡着了,不由得低声嘀咕:“这人什么毛病,这样也能睡着?”

飞行如此颠簸寒冷,他竟能陷入沉睡。

他微微侧身,轻轻摇了摇公仪尘的肩膀:“阿尘,醒醒,醒醒。”

公仪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这才从识海中彻底回神,睁开眼还有些迷蒙,揉了揉眼睛问道:“是到地方了吗?”

无名看着他刚醒时难得柔软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放低了些:“还有一日就到,风雪太大,我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找个地方休整一晚再走。”

众人降落地面,狂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虽是傍晚,天色却因浓重风雪早已晦暗如深夜。

一行人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至一处亮着昏黄灯火的简陋客栈。

无名率先推开木门,寒风裹挟着雪花立刻呼啸着灌入温暖的室内。

店小二被冷风激得一哆嗦,赶紧小跑过来将门关上,引他们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又麻利地拿来一壶热气腾腾的粗茶:“各位客官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里偏僻,难得有客人到来,简陋之处还请各位莫要责怪。”

公仪尘刚挨着凳子,那股强撑的精神气仿佛瞬间被抽走,寒毒反噬的冷意彻底占据上风,他额角渗出细密冷汗,身体软软地趴倒在了冰凉的桌面上,嘴唇泛白。

池雨见状,立刻对小二道:“上几道可口的饭菜,再准备两间客房,快点。”

小二连忙应声,转身将墙上挂着的客房木牌取下递给池雨:“上好客房,在二楼,你们随意。”

景之担忧地凑近,尊敬地问道:“父亲,你是不是困了,要不要孩儿送你回房间休息?”

无名看了公仪尘一眼,对景之道:“景之,以后可别学你父亲,定要做一个正人君子。坚强勇敢。” 语气虽淡,却并无多少责备之意。

景之乖巧点头,伸手想去扶公仪尘,指尖刚触碰到他的手背,那惊人的冰冷温度瞬间让他缩回了手,惊道:“大伯,父亲身体发冷,有些不对劲。”

无名眉头一拧,立刻伸手将公仪尘揽靠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迅速抚上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寒,完全不似活人温度。

“这么重的寒气,是融魂后的反噬吗?”他沉声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迫。

此时小二正好端着几盘简单饭菜过来,放在桌子上,见状也吓了一跳:“这位姑娘想必是生病了?风雪太大,姑娘家本就身子虚弱,这山脚下没有药师。”

无名不再犹豫,一把将公仪尘打横抱起,动作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避免碰到他可能更难受的地方,他对其他人道:“你们做你们该做的事,我先带他上去。”

怀抱里的人抖得厉害,冰冷的呼吸微弱地拂过他的颈侧,无名低下头,能看到公仪尘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脸,那份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开朗豁达此刻被脆弱取代,显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他抱着人快步上楼,木制楼梯发出吱呀的轻响。

进入房间,无名小心地将公仪尘放在床榻上,用厚实的棉被将他紧紧裹住,可那冰冷的颤抖并未停止。

无名在床边坐下,凝视片刻,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拂开公仪尘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他的动作与他平日冷硬的作风截然不同。

“冷……”公仪尘无意识地呓语,蜷缩得更紧。

无名沉默着,指尖缓缓凝聚起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那光晕温暖却不炽烈。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温热的指尖轻轻点在了公仪尘冰冷的眉心,低声道:“总是这样不知死活……若我真想对你如何,你能逃得掉几次?”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融入了窗外的风雪声中,那语气里含着的复杂情绪,并非指责,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叹息和……不易察觉的守护。

金光缓缓渡入,驱散着那蚀骨的寒意,无名的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深邃难明。

这寒毒反噬的危机,竟意外地撕开了无名冰冷外表的一角,露出了其下深藏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心意。

公仪尘仍在昏沉中,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本能地向那温暖源靠近了些许。

一个时辰后,公仪尘从冰冷的昏沉中逐渐苏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受到的是身旁传来的、与冰冷被窝截然不同的温热体温。

他心中猛地一咯噔,僵硬地侧头,只见无名阖眼静卧在旁,与自己同盖一被。

‘不会被顾陌尘说中了吧?’他内心惊涛骇浪,‘虽说情劫已过,但也没人告诉我这情劫是好几个。’

他正心乱如麻,无名闭着眼,嗓音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淡淡道:“醒了就出声。”

公仪尘像是被捉住错处,弱弱地撑起身子,试图拉开距离:“给…给无名添麻烦了,我这就走。”说着便要掀被下床。

他脚还未沾地,无名五指在空中虚虚一抓,一股无形的力道便将他轻轻拽回床沿坐下,“外面雪大路滑,你法力损失了不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再说,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无名的声音不容置疑。

公仪尘只得端正坐好,尽量离那热源远些,眼神飘忽:“那…那我去隔壁睡,你自便。”

无名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略显慌乱的脸上:“不是你一直喊冷,蜷缩着往我这边靠吗?

所以我才躺了上来给你取暖。

别误会。”

或许是寒毒刚退脑子还不甚清醒,或许是连日来的猜测积压心头,公仪尘竟脱口而出:“无名,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自个儿先愣住了,数万岁数的老脸腾地一下烧起来,恨不得咬掉舌头。活了这么久的岁月,这种直白的话说出来,果然浑身都不自在。

无名闻言,轻咳了几声,掩饰性地别开视线:“一大把年纪的神,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情情爱爱的。”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指尖凝起一点微光,探查般虚点向公仪尘心口,“你身体那么冷,是不是融魂后的反噬?”

公仪尘没有躲闪,反而顺着他的话,抬眼直视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如果是,你会收了封印我的逆鳞吗?”

无名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眼前的人法力不全,神魂不稳,即便解了封印,也根本逃不掉。

他心下微叹,终究是狠不下心肠。“罢了,”他似是妥协,“我替你解除封印。”

他捏诀施法,指尖流淌出柔和的神力,缓缓没入公仪尘眉心。

一片萦绕着混沌雾气的黑色逆鳞,透着幽深的光芒,自公仪尘眉心缓缓浮现,最终被无名收回掌心。

“好了,”无名语气依旧平淡,却暗含一丝不易察觉的叮嘱,“现在没有我的束缚了,但在外……不要远离我,否则我护不住你。”

公仪尘听着这话,心底那点逃离的念头反而更盛。

一个君笙已让他狼狈不堪,若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旧友也……他简直不敢想自己会不会真的坐实那“风流人物”的名头。

捱到半夜,估摸着无名呼吸平稳似是熟睡,公仪尘立刻在识海中急唤:“顾陌尘,借点法力给我,我们分头行动。”

顾陌尘回应:“你打算怎么办?”

公仪尘飞快道:“我陪着他们去瑶光殿与君笙会合,你去幽冥界找相宜,问清楚善恶分身在哪里,你与他们融魂之后,偷偷潜伏在我身侧。”

顾陌尘担忧:“无名法力高深,定能察觉到我。”

公仪尘笃定道:“你身上有君笙的空间神印庇护,我那善恶分身也不是吃素的。你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公仪尘,谢谢你将狐族共生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你放心,就算我有自我意识和本体,我也愿意和你融魂,待这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和阿笙一起找个没人的深山,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心念急转,一段玄奥的分离法诀无声催动:“肉麻死了,知道了。”

并非多么声势浩大,只见公仪尘周身泛起极淡的银辉,一道与他气息同源却更为清冷的身影如汇聚的星辰般自他体内分离,悄无声息地化作一道流光,穿透客栈的屋顶,直向灵界方向疾驰而去,瞬息消失在茫茫雪夜。

感受到体内重新流动的、虽不鼎盛却足以自保的法力,公仪尘稍稍安心,盘膝而坐,试图尽快调息,恢复更多力量。

他却不知,身旁的无名在他分离出顾陌尘的刹那,眼睫便轻轻颤动了一下。

‘阿尘,你的计划若能成功让你逃离这世道,便逃得越远越好。

最好……别再回来卷入这是非。’无名在心中默念,悄然坐起身。

他忽然出手,温热的手掌抓住了公仪尘正在调息的手腕。公仪尘一惊,蓦地睁开眼:“无名,你干嘛?”

窗外雪光映着月光,将房间内照得一片清冷透亮。

公仪尘清晰地看到无名脸上那种他万年未曾见过的、近乎温柔的复杂神色。

“阿尘,让我助你一臂之力。”无名的声音低沉得仿佛叹息,“这件事后,我们就……形同陌路。”

话音未落,数道混沌雾气凝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瞬间缠绕上公仪尘的手腕脚踝,将他牢牢禁锢在床榻上。

公仪尘惊愕挣扎:“无名你犯什么病?开玩笑的话你别当真……”

无名俯身压下,一个吻,缓慢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落了下来。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一种渡送。

一股精纯而强大的混沌神力通过唇齿相交,温和却霸道地渡入公仪尘体内。

“唔…唔!”公仪尘的唇被堵得严严实实,他彻底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突然……“

无名,够了。神力太多,要被撑爆了。

不要,不要,有本事别拿混沌锁束缚我,放开我……”他艰难地偏头躲开,喘息着喊道。

无名这才稍稍退开,目光深沉地锁着他:“从前我总是盘在你本体神树上休憩,早已习惯有你在身边。

如今你既已开始行动,我便帮你最后一次。这一夜之后,无论日后相见是敌是友,总归……会记得今晚。”

公仪尘被束缚得无法动弹,又惊又怒:“无名,你明知道我心中有君笙,还对我做这等…禽兽不如的事。

你放开我,我们还是故友。”

无名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怜惜,话语却截然相反:“可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我对你的心意藏了几万年,今晚就让我放肆这一回。

你好好受着。就当是我……对不起你。”

“一声对不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吗?一招落败,谁都可以欺我辱我吗?连你也要这样对我?”公仪尘气得浑身发颤。

无名却忽然问道:“君笙他,他有什么好,如今他不过一介凡人身份,都还没长开呢,就算你知道君笙的身份,想助他登临帝位,他也没那个机会。”

公仪尘扭开头:“既已成定局,不需要你告诉我怎么做。

如果这种行为能让你心安理得,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见。”

无名低笑一声,语气莫名:“要不你跟着我?我替你杀了现在的陛下,让君笙坐上那个位置如何?他有了身份束缚,自然不会对你做些什么。

而且帝渊他…貌似也喜欢你,还惦记你的分身顾陌尘。

你说,我若此刻不帮你,你会落得何等境地?”

公仪尘内心剧震,苦涩蔓延——怎么还真让顾陌尘那家伙一语成谶了。

“你先从我身上起来,总还有别的办法解决。”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不,”无名的拒绝轻柔却坚定,他再次俯身吻下,长久的渡送神力,那温柔的动作带着真真切切、灼热的温度与压抑情感的吻,“我们继续。”

“你!你……!”公仪尘又惊又羞,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如此强势对待的一天。

一吻终了,公仪尘唇瓣微肿,气息不稳。无名竟开始替他褪去那身繁琐的罗裙女衣,抽掉发簪,任由他一头银发铺散开来。

随着法术微光闪过,公仪尘恢复了原本的清俊男相。

“阿尘还是这样更好看。”无名抚摸着他的脸庞,低语。

他将他翻过身,背朝自己。

“够了,放开我。渡送神力可以用掌心对掌心,不用这样。”公仪尘羞愤交加,声音都在发颤。

无名的手却在他身上游走,带来一阵阵战栗。“阿尘,你分身和君笙亲近时,你是否也有感觉?”

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放心把自己交给我,我保证……就这一次。”

公仪尘脸颊泛着被迫情动与极度羞耻的红晕,一时竟语塞:“无名…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我相识这么久,闹腾半天也就算了,你还真想……

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老了,做不动。况且景之和池雨就在隔壁,动静太大,影响不好。”

无名非但没停,反而问出一个让公仪尘头皮炸开的问题:“你说融魂后,千颜丹的效验会不会让你本体……也能孕育子嗣?”

什么?他难道还想……公仪尘不敢想下去,只觉得荒谬绝伦,挣扎得更厉害,几乎要不管不顾地喊出来:“景之,快来救父亲,你大伯疯……唔——。”

呼救声再次被堵回口中,化为急促的呜咽。无名轻轻在他额头留下一吻,又在他唇上轻点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

一吻方毕,公仪尘气得口不择言:

“靠!你!”

他甚至咬破了无名的嘴唇,立马挣扎着别过脑袋:“我都有孩子了,你也不嫌膈应,别逼我骂你。”

无名舔去唇瓣上的血珠,竟低笑出来,眼底情绪翻涌:“这样的阿尘我更喜欢。以前你不是总想追求刺激吗?

现在…刺激吗?而且你不总说景之是顾陌尘的孩子,不是你的吗?

怎么,现在承认了?还是说你和顾陌尘根本融不了魂。”

“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你也别瞎想,我不过是想等分身们都齐了再融魂。我……”公仪尘的辩驳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无名的手竟向下探去,褪去了他最后的遮蔽。

冰凉空气触及皮肤,激起一层战栗。

公仪尘瞬间僵住,声音都变了调:“你…别乱来,有本事放了我,我跟你单挑。我要是输了自愿跟你在一起。”

无名只是笑了笑,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止,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玩意。

“哈哈哈,我开玩笑呢,阿尘瞧你这紧张的样子,你在想什么,不会真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我虽心中有你,却不会做这种强迫你的事。”

公仪尘猛地咬住下唇,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喉间溢出破碎的喘息:“啊……别…无名算我求你…我们都那么熟了…很丢脸的…我还病着呢…”

“没想到你这身体这么敏感,这是替你舒缓筋骨,你不是总抱怨浑身疼痛吗?该不会君笙那小子对你那分身做什么的时候,你也一同承受了吧,嗯?”

“你在替我按摩?”

“嗯,不然你以为我要干嘛?”

“好吧,你轻点,不要妄动……”公仪尘被他这乱来的动作惊的都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他的小阿笙。

吻你大爷,瞎操心,渡神力也不至于这样,当我不懂,真是无语。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兀响起,景之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亲,方才可是唤我,你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无名动作一顿,迅速拉过锦被将公仪尘严严实实地盖住,只露出一头凌乱的银发。

他自己则快速坐在床沿,掩去眸中翻腾的情潮。

景之推门走了进来,只见父亲似乎裹在被中熟睡,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大伯无名则守在一旁。

“大伯,父亲的额头怎么这么烫?”景之担忧地上前,想伸手探试。

无名稍稍挡了一下,声音略显紧绷:“你父亲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现在发热是药力发散,无碍。

快些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景之看了眼“熟睡”的父亲,虽觉有些异样,但见大伯在此守护,便也安心几分:“是景之疏忽了。

有大伯在,父亲定然无恙。

景之告退。”

房门轻轻合上。

室内重归寂静,只余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道急促慌乱,一道压抑沉重。

无名转过身,目光再次锁定了被褥中试图将自己藏起来的人。

公仪尘细微的挣扎声,引起木质的床榻轻微的吱呀着:“这力道不愧是黑龙本体。他要是一直这样按摩,骨头会不会碎掉。”

他刻意压抑着,却仍难免还是尴尬。

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着,在寂静的雪夜续,编织成一曲令人面红耳赤、心绪复杂的乐章。

“阿尘,感觉怎样,反噬之伤不可大意,我再帮你揉揉手臂。”

公仪尘将滚烫的脸深深埋入枕间,被束缚的手腕无力地攥紧,心中充满了无处宣泄的惊吓、悔恨交加与无脸见人的羞耻感。

而无名的动作,在强势之下,却又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诀别般的珍惜与痛苦,将这混乱的一夜染上愈发复杂难明的色彩。

“无名,你,穴位按摩就好好按,干嘛还这样盯着我看。

不该……碰的地方…别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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