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殿里，陌尘分身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整个人像头被激怒的困兽，喉咙里发出低吼：“放开，本座要去宰了那帮只会偷袭的杂碎。”
他拼命挣扎，捆仙索绷得紧紧的。
凌书和凌玉一人一边，用尽全力摁住他，脸都憋红了，死死拽着绳索，生怕一松手这位祖宗就杀回人界去屠城。
凌玉急得满头汗：“公子尘，您冷静点，这情况不对。”
君笙的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殿内，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松开。”
“神君！”凌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说：“公子尘他……”
“本君没瞎，看得见。”君笙打断他，语气有点烦躁：“松开。”
凌书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凌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收力。
捆仙索“唰”地一声松开，缩回凌玉袖中。
重获自由的陌尘分身像脱力般晃了一下，大口喘着粗气，但那眼中的戾气丝毫未减。
凌书看着他这副完全陌生的狠厉模样，心有余悸地问：“神君，公子尘这……感觉像换了个人？
以前可没这么大火气……”
君笙没看他，径直走到陌尘旁边的软榻坐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因为这不是他的本体，只是个分身。”
他抬眼，看着两个一脸“你在逗我？”表情的下属，没好气地挥挥手：“出去，这里本君来处理。”
凌玉和凌书大眼瞪小眼，震惊写在脸上。
“分……分身？”凌玉舌头有点打结：
“那……那真的公子尘在哪儿？”
“荧惑星域，不死树族老巢。”君笙言简意赅。
凌书倒吸一口凉气：“公子尘到底是什么来头？分身都这么能打？”
君笙靠在软榻上，闭了闭眼：“你想知道？”
凌书快速回复：“不想，不想。”
他顿了顿，睁开眼吩咐道：“玄丹宗拿凡人当药鼎那破事，你们和白川去处理干净。
人界被小尘儿这么一闹，够呛，你们看着点。
仙会不开了，告诉那帮老家伙，本君闭关悟道去了，让他们该干嘛干嘛。”
“是！”凌玉躬身领命，转身要走。
“等等，”君笙又补充一句：“把小八小九那俩小子也带上，扔人界历练去，别在仙宫碍眼。”
“是！”凌玉应声，和凌书一同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两人。
君笙抬手，掌心浮现一团温和的翠绿光芒——树灵。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团光芒按在陌尘的额心。躁动的杀气和那丝诡异的魔种气息，在树灵柔和的力量下渐渐被安抚下去。
看小尘儿这样子该不会是魔种刺激到恶念分身才会这样。
过了一会儿，陌尘眼皮颤动，缓缓睁开，眼中的血红褪去，恢复了清冽，只是带着点刚睡醒的茫然：“阿笙……”
君笙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想不理他，可一听到这声“阿笙”，再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护你一生”的酸话，心又软了半截。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醒了？”
“是他们先惹我的，”陌尘声音有点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我真的……没想杀那么多人。”
“知道了知道了。”君笙叹了口气，挪过去把他揽进怀里安抚，轻轻拍着他的背：
“闹够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这个“家”，指的是陌尘本体所在的地方。
怀里的分身安静下来，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阿笙知道我是谁吗？”
君笙：“嗯，别说话，跟我来。”
两人刚走出朝阳殿大门，头顶晴朗的天空瞬间变脸。
浓重的、翻滚着恐怖威压的乌云眨眼间凝聚，低沉的雷鸣在云层深处滚动，仿佛天公震怒。
陌尘脸色一变，猛地推开君笙：“阿笙，快让开，这是我的天罚。”
“天罚？”君笙愕然抬头：“为什么罚你？”
陌尘：“只要这具分身大开杀戒，天罚就会如约而至。”
分身杀人也算本尊头上？
没等他想明白，一道刺目的紫色雷霆撕裂长空，如同咆哮的巨龙，狠狠劈在陌尘身上。
他身体剧震，闷哼一声，整个人瞬间被狂暴的雷光吞没。
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仿佛连灵魂都在颤栗：“什么情况？”
君笙瞳孔一缩，想都没想，一把抓住被雷劈得僵直的陌尘，周身银光大盛。
两人身影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避开紧随而至的第二道、第三道雷霆。
他们在翻滚的雷云间急速穿梭，紫色的电蛇不断在身边炸开，轰鸣声震耳欲聋。
陌尘被君笙紧紧护在怀里，承受着一道道神雷的轰击，身体不断颤抖，意识都有些模糊。
他心里只剩下一个荒谬的念头：这具分身本就是以杀伐果断为主，再说不是有混沌雾遮蔽吗？这破天道的账本是不是记岔了？
况且这不是还隔着混沌雾海，怎么就有天罚，难道这是警告。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雷云终于不甘心地散去，露出被洗过般的湛蓝天空。
陌尘浑身冒着青烟，软绵绵地挂在君笙身上，气息微弱。
君笙看着他惨兮兮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不敢耽搁，空间戒光芒一闪，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荧惑星域，不死树族故地，半月阁。
空间波动，君笙扶着气息奄奄的陌尘出现在阁内。
眼前的景象让君笙愣了一下。
阁子里一片狼藉，散乱的纸张、倒下的凳子、泼洒的墨汁……活像遭了贼。
而那张唯一的竹榻上，正躺着一个人银发散乱，一身素白里衣皱巴巴地沾着墨点和几处刺目的暗红，嘴角还挂着一缕未干的血迹，睡得正沉。
那模样，比怀里这个刚挨完雷劈的分身还狼狈几分，正是陌尘本体。
“小尘儿？”君笙轻声唤了一句，没反应。他看着本体嘴角那抹血痕，又看看怀里这个被雷劈得焦黑的分身，恍然大悟，低声自语：“原来分身遭雷劈，本体也有感应……这罪受得倒是同步。”
他把昏沉的分身小心地安置在旁边的软椅上。
走到榻边，看着本体沉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心里那点因为被捅了一剑而憋着的闷气，忽然就散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想替本体擦掉嘴角的血迹，指尖快碰到时又停住，只是低声嘀咕，带着点认命的宠溺：
“师尊你捅我一剑的事……先记着。
谁让师尊是我从小就看中的神？
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话音刚落，榻上本该沉睡的人，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闭着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君笙的手僵在半空，脸一黑：“好你个顾陌尘！装睡是吧？”
陌尘慢悠悠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陌尘：“小阿笙，我不叫顾陌尘，你要是想见他，我让他出来和你聊。”
君笙：“顾陌尘不就是师尊吗？”
陌尘：“这样理解也可以。”
君笙：“师尊你可太厉害了，天罚后还能这么轻松自在，不会是装受伤，骗我。”
他捂着胸口坐起身，动作间牵动了内伤，微微蹙眉，嘴上却轻松得很：“没装，真受伤了，刚被雷劈完，心神震荡，躺会儿罢了。”
他目光扫过君笙和他身后椅子上那个焦黑的分身，挑眉：“倒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君笙没好气地在他旁边坐下：“还不是怕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个人待在这破地方，无聊得发霉，或者又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特意来……陪陪你。”
“哦？陪陪我？”陌尘笑了，掀开身上薄薄的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正好，我要沐浴，洗洗这一身晦气。”
他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君笙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和捂着胸口的手，下意识问：“需要帮忙吗？比如……递个衣服，烧个水？”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陌尘闻言，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在君笙身上溜了一圈，捂着胸口的手也放了下来，语气带着点慵懒的邀请：“嗯……确实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要不要……一起？”
“什……什么？”君笙以为自己听错了，耳朵尖“腾”地一下红了，眼睛都瞪大了几分：“师……师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陌尘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拿起旁边一套干净的素白外袍搭在臂弯：“邀请神君大人共浴。
怎么？不乐意？”
他耸耸肩，作势往外走：“那算了，我自己去，就是这山泉水有点凉，不知道我这伤体受不受得住……”
话音未落，他人已施施然走出阁门，留下君笙一个人坐在榻边，心跳如擂鼓，脸烫得通红一片。
君笙追上去：“师尊，等等我。”
朝阳殿分身的怒吼仿佛还在耳边，转眼已置身寂静山林。
半月阁外，露天汤池蒸腾着氤氲热气，山泉潺潺，带着草木清气。
陌尘褪去染墨染血的白袍，银发如瀑垂落，露出线条流畅的背脊。
他踏入温热的池水，水波温柔地漫过腰际，舒服得轻叹一声。
“啊，舒服，要是以后都能这样就好了，可惜。”
君笙跟在他身后，却还穿着那身玄色神君常服，杵在池边，像个误入仙境的凡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水汽中那抹如玉身影。
“师尊在可惜什么？”
“没什么。”
“杵着做什么？”陌尘回眸，水珠顺着锁骨滑落，眼底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真要我三催四请？从前不是总盼着我主动些？”
君笙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竟真的一步跨入池中衣袍未解，瞬间被温泉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轮廓。
水汽蒸腾，模糊了两人间的距离。
“小尘儿，”君笙声音有些哑，目光紧紧锁着他：“你有几个……‘你’？” 这问题在他心里盘旋已久。
陌尘唇角弯起，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池水微澜，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悄然浮现于他身侧。
善念分身眉眼低垂，脸颊泛着羞涩的红晕，被君笙的目光一碰，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微微侧身，声音细若蚊呐：“阿笙……别这样看着…”
这是主动撩拨我的那具分身。
恶念分身则截然不同，眼神冰冷桀骜，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感受到君笙的视线，立刻皱眉呵斥：“看什么看？滚开！”
这是在人界大开杀戒的分身。
而本体陌尘，舒展眉头，慵懒地靠在光滑的池壁上，欣赏着君笙瞬间呆滞的表情：
“如何？善恶二念，皆由我心，各有其性，共存无碍。”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引诱：“阿笙，若是我三人……同时撩拨于你，你这神君金身……可受得住？
保证让你……蚀骨销魂，回味无穷。”
君笙被这惊世骇俗的场面震得心头狂跳，几乎要信以为真。
但他很快从那恶念分身冰冷的眼神和善念分身纯粹的羞赧中回过神，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稳住心神，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笑得狡黠的本体：“少来这套，又想戏弄我？
快说，你到底是谁？
这感觉……怪得很。”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又如此割裂。
陌尘脸上的戏谑淡去。
善念与恶念分身化作两道流光，无声无息融入本体。
他涉水走近，温热的池水荡开圈圈涟漪。停在君笙面前，陌尘伸出手指，轻轻挑起君笙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那双总是带着迷雾的眼眸，此刻清澈见底，映着君笙的影子，也映着亘古的星河。
“本座乃神木仙尊，”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跨越时空的悠远：“与你有缘，带你归去。此诺，既承你父神，母神之托，亦含本座心之所向。”
他微微一顿，指尖划过君笙的喉结：
“我说的家，不在此间天地。”
君笙心头巨震，虽早有猜测，但亲耳证实，依旧如同惊雷炸响。
“你……果真非此界之神……”
陌尘正欲再言，君笙却猛地伸手，从背后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陌尘微凉的脊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滚烫的气息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喷洒在陌尘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小尘儿……我不想让你做我的师尊，我要与你成婚。” 君笙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早些向我坦白，何至于……兜兜转转，蹉跎至此？”
他的唇几乎贴着陌尘的耳垂。
“小阿笙要是喜欢我，我让顾陌尘和你成婚如何？”
君笙：“什么意思？所以师尊心里真的有我的位置，师尊为什么不早说。”
陌尘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低声道：“现在说，也不晚。
只是……”
他声音染上一丝沉重：“你我纠葛，累及月尘、池雨殒命……
此乃我无法挽回之憾。”
君笙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仿佛要揉进骨血里：“怪我吗？” 声音闷闷的。
“怪，” 陌尘答得干脆，侧过头，清冽的目光看进君笙眼底：“如何不怪？”
“月尘……是谁？” 君笙问出心中疑惑。
“我的师弟。”
陌尘闭上眼，复又睁开，已是一片清明：“池雨，我已送他去往生。
月尘的元神本源，也已妥善安置。
罪魁祸首……自有其报应。”
他顿了顿，在君笙怀里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水波在两人胸膛间荡漾：“过往已矣。我接受你的心意。
君笙。我……”
剩下的话语，被一个炽热而急切的吻彻底封缄。
君笙一手扣住陌尘的后脑，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与池壁之间。
不再是浅尝辄止，而是带着积压已久的渴望与确认，不容拒绝。
温热的池水包裹着两人，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轮廓。
陌尘起初还试图回应，很快便被这汹涌的攻势搅得气息紊乱。
“看样子小阿笙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君笙手掌抚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在他浸湿的衣料下，游走。
君笙的衣服还湿漉漉地穿在身上：“师尊这件事不是答案，是真心。”
他的动作柔软点燃一簇簇陌生的火焰。
从敏感的腰侧，到绷紧的脊线，再到胸前……所过之处，激起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唔……阿笙，我知道你的意思。” 破碎的喘息终于从陌尘唇齿间溢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绵软。
他下意识地想推拒，手腕却被君笙轻易扣住，反压在光滑的池壁上。
他低笑一声，带着得逞的愉悦和浓得化不开的欲望，声音沙哑得惑人：
“小尘儿，今日……
我定让你满意而归。”
他故意用膝盖顶开陌尘试图并拢的双腿，滚烫的手掌再次抚上那紧实柔韧的腰腹线条，感受着掌下肌肤瞬间的紧绷和轻颤：
“原来……那些柔弱都是装给我看的？
这身子骨……分明好得很。”
他的指尖带着魔力，或轻或重地揉捏着，撩拨着陌尘每一寸敏感的神经。
“阿笙羡慕了不是，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非同一般的存在，我就喜欢现在的你，没有柔弱，没有无情，随心所欲。”
水波随着动作不断荡漾，拍打着两人的身体。
他露出了声音。
“在我心里，你不是仙尊，不是顾陌尘，只是我的小尘儿。”
他试图找回一丝清明，声音带着破碎的求饶：“好……好阿笙……放……放过我……好不好？
今日……我……我受了天罚……身子……虚……”
“虚？” 君笙挑眉，手指恶劣地在他腰侧最敏感的地方用力一按，引得陌尘一声惊喘，身体猛地弹起又被他牢牢压住：“我看你刚才回应我的时候，精神头足得很。”
陌尘只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意识被搅得天翻地覆。
原来爱是这样奇妙的感觉，可是爱上师妹的孩子，感觉好怪异。
激情退去，半月阁内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陌尘累极，沾枕就沉沉睡去，银发散在君笙臂弯里，像一捧凉滑的月光。
君笙却睁着眼，盯着头顶黑黢黢的房梁，毫无睡意。
怀里的人温顺安静，可脑子里翻腾的全是他清醒时说的话。
“背着我做了那么多……
月尘……墨池雨……”
君笙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下巴抵着陌尘柔软的发顶，低声嘟囔：“万一以后那两个活过来了，又缠着他怎么办？
不行，得想个法子……” 独占欲像藤蔓，悄悄缠紧了心。
怀里的人似乎被勒得不舒服，无意识地哼唧一声，眼睫颤动，半梦半醒地咕哝：
“阿笙……怎么还不睡……” 说完，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他，呼吸又沉了。
君笙看着那截露在薄被外的白皙脖颈，心痒难耐，凑过去轻唤：“小尘儿？
小尘儿？”
回应他的是更均匀的呼吸。
“这么快就睡熟了？”君笙有点委屈，也跟着翻过身，从后面把人整个圈进怀里，脸埋在他颈窝嗅着清冽的气息：“我睡不着……”
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不安分地滑进薄被，贴着陌尘微凉光滑的脊线，一路向下，流连在腰窝凹陷处，又轻轻揉捏那紧实的大腿。
细腻温润的触感让君笙喉结滚动。
“睡觉就好好睡……”怀里的人突然出声，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耐烦，眼睛都没睁：“手……能不能安分点？”
君笙动作一僵，随即耍赖，含含糊糊地应着，热气喷在陌尘耳后：“小尘儿……这么快就睡了……” 手下的动作非但没停，反而变本加厉地揉弄起来。
“我虽允你亲近，”陌尘的声音陡然冷了几分，依旧闭着眼，却带着清晰的警告：
“但最厌烦睡觉时被打扰。
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冷意像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君笙的旖旎心思，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讪讪地收回手：“小尘儿……还说我凶，你比我更凶。”
他盯着陌尘紧闭的眼睫，心里犯嘀咕：这到底是真睡了说梦话，还是装睡警告我？
犹豫片刻，那点不甘心又冒了头。
他试探着，指尖再次悄悄爬上陌尘的腰侧，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轻轻摩挲。
“哼。”
一声极轻的冷哼。
下一秒，君笙只觉得眼前景物猛地一晃。
人已经不在温暖的被窝里，而是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了半月阁外冰冷的夜风中。
面前是紧闭的阁门，一层淡淡的、却坚不可摧的结界光幕流转其上。
“小尘儿！”君笙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扑到门前拍打结界，声音可怜巴巴：“我错了，真错了。
放我进去，外面风大，会着凉的。”
任他如何告饶、许诺、甚至装可怜，阁内一片死寂，连丝风都没有。
君笙只能裹紧单衣，在门口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抱着膝盖，像只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大型犬，眼巴巴地望着结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又渐渐染上黄昏的暖金。
当结界无声撤去，阁门“吱呀”一声打开时，君笙都快被冻僵了。
陌尘神清气爽地走出来，银发松松挽着，看到门口那个缩成一团、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身影，脚步一顿，脸上难得掠过一丝极淡的尴尬：“阿笙？抱歉……睡晚了一点。”
“一点？！”君笙猛地站起来，带着一身寒气逼近，俊脸绷着：“从昨天夜里睡到今日黄昏。
这叫一点？” 他往前走一步，陌尘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门框上。
君笙双手“啪”地撑在门框上，把陌尘困在自己和门板之间，低头看着他，眼神带着控诉和一丝委屈：“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气了，待会儿补偿你，嗯？”
那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陌尘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放手。今日教你辨识仙草。”
“不用。”君笙收回手，语气闷闷的：“你在朝阳殿书房里写的那些《仙草纲目》、《奇珍异兽录》，我早翻烂了。”
他跟上陌尘走向山谷的脚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培养你。”陌尘头也不回，声音在山谷的风里显得清冽：“我可是把压箱底的真本事都教给你了。”
“培养我？”君笙加快几步与他并肩：“你会的，我差不多都会了。”
陌尘侧目看他一眼：“那你心里那股时不时冒头的恶念呢？控制住了？”
君笙脚步一顿，坦诚道：“没有。总忍不住想发火，想……破坏点什么。”
“所以说我们有缘。”陌尘停下脚步，转身正对着他，眼中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阿笙，你修不了那断情绝欲的无情道。
不如随我，修这包容七情六欲、掌控善恶之念的‘善恶道’。”
君笙愕然，随即失笑：“小尘儿本事这么大？
万一哪天我打不过你了，可得让着我点。”
陌尘也笑了，带着点促狭，故意后退一步，脚下却像被石子绊了一下，身体不稳地向后倒去：“哎！”
君笙反应极快，长臂一伸，稳稳将他捞进怀里。
温香软玉入怀，心跳瞬间乱了节奏。
陌尘靠在他胸前，抬眼，眼底是狡黠的笑意：“阿笙，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
结果发现，连扶住我都这么紧张？” 他指尖点了点君笙骤然加快的心跳处。
君笙耳根发热，搂紧他的腰，声音暗哑下来：“小尘儿这损人的话张嘴就来。
不怕我……像昨夜一样，对你做点‘坏事’？” 他意有所指地收紧手臂。
陌尘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退开两步，脸上带着警惕：“好阿笙，你放过我。
真的……不行。”
他指了指山谷深处：“到了，就这儿。” 说完，也不管地上草叶微湿，自顾自仰面躺了下去。
君笙无奈地看着他：“小尘儿，山谷风凉，别这么躺。” 他在旁边坐下，目光落在陌尘舒展的侧脸上。
“躺下，”陌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望着渐渐布满星辰的夜空：“看，多好看。”
君笙没躺下去，只是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儿，他低声问：“小尘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千颜丹的事？”
陌尘坐起身，拍了拍衣袍沾上的草屑，平静地“嗯”了一声。
君笙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转向自己，眼神深邃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那你……可不可以……”
话未说完，就被陌尘打断。
“你对我怎样都可以，”陌尘直视他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唯独这个不行。
否则，我这仙尊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君笙一愣：“我还没说出口，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陌尘的目光投向远处山谷草丛间飞舞的点点萤火，声音飘忽：“你日日哄我喝那汤药，不就是为了……想要个孩子？”
“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为何不能？”君笙追问，带着不解和一丝受伤。
“不行就是不行。”陌尘站起身，语气不容置喙：“没有为什么。我累了，回去。”
他转身就往回走。
君笙追上去，语气有些急：“给你喝的汤药，你都倒了，是不是？”
陌尘脚步不停，声音冷了几分：“阿笙是要同我算账？”
“千颜丹零零散散，你也吃了快十九年了！”君笙抓住他的手腕。
“不用算得这么清楚，”陌尘甩开他的手，脚步更快：“反正以后不会吃了。”
“不，”君笙看着他的背影，声音低沉却笃定，：“你会吃的。”
陌尘没再回应，径直走回半月阁。
君笙默默跟上。
阁内，烛火摇曳。
陌尘看着那张床榻，揉了揉额角：“睡了那么久，倒真睡不着了。”
他看向君笙：“下棋？还是喝酒？”
“酒是喝不过你，”君笙在桌边坐下：“下棋怎样？。”
陌尘衣袖一拂，一副玉质棋盘和两盒黑白棋子出现在桌上。
两人相对而坐，清脆的落子声在寂静的阁内响起。
君笙执黑，落下一子，状似随意地问：
“小尘儿，你的师尊……是哪位高人？”
“清元圣母。”陌尘落子如飞。
“你和月尘……认识多久了？”
“三千年左右。那时是我的分身在外历练时结识的。”
“怎么认识的？”
“一只小狐狸，日日趴在我分身打坐的树上睡觉。
后来一起化形，一起长大。”
“你们关系……如何？”
“同门师兄弟罢了。”陌尘眼皮都没抬。
“不对吧？”君笙落下一子，封住陌尘一片白棋：“他不是……喜欢你么？”
“那是他的事，”陌尘指尖捏着一枚白子，迟迟未落，语气平淡无波：“与我何干？”他似乎在走神。
“啪！”君笙一子落下，声音带着点得意：“小尘儿分心了。
这片棋，我吃了，你输了。”
陌尘看着被吃掉的大片白子，眉头微蹙，挥手拂乱棋局：“这局不算，重来。
这次换我问你。”
新局再开。
陌尘执白先行，落子：“阿笙，你的母神……你可知道是何身份？”
“凡人飞升的上仙。”
“看样子你知道一半。”陌尘抬眼看他：
“我母神是个怎样的神？”
陌尘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回复道：“以后再说吧。”
又愣了会神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君笙：“你说。”
陌尘：“你为什么喜欢我。”
君笙拿着棋子很认真的回复：“小时候仙神画册，一眼就看中了师尊，这样算不算一见钟情。”
陌尘：“可那时我们都不认识……”
“难怪……”陌尘若有所思：“所以七情六欲如此炽烈，难以自持。”
“你不会……因此看轻我吧？”君笙试探着问，落下一子。
“自然不会。”陌尘很快回应，也落下一子，随即抛出一个问题：“阿笙，你为何……对我有一见钟情？”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许说好看，不许说皮肤白。”
君笙捏着棋子的手顿在半空，认真地看着他：“小尘儿，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
他落下棋子，目光灼灼：“所以，你也别骗我，好吗？”
“可那些都是我的分身，并不是本人。不过不管是哪一位都没骗你。”陌尘飞快落下一子，挡住君笙的攻势：“阿笙，这局你输了。
我们平手。”他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小尘儿你还没回答我，”君笙却不肯放过，隔着棋盘，猛地伸手抓住陌尘放在膝上的手，十指紧紧扣住，不让他挣脱：“不要逃避。
我感觉……不对。”
陌尘的手被他攥得生疼，心里咯噔一下：不是吧？我借他的情爱来参悟这红尘滋味，这也能感觉出来？
他看着君笙执拗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意和疑虑。
“阿笙，”陌尘放缓了声音，另一只手轻轻覆上两人交握的手背，眼神显得无比真诚：“没骗你，真没骗你。”
他心底却叹了口气：罢了，这场梦既然做了，就做到底吧。
跟个后辈计较什么？
就当是……一场修行。
“那我们今晚……”君笙眼神一亮，带着期待。
“你精力是真旺盛，”陌尘立刻蹙起眉头，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微微弯下腰，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可我……咳咳……这身子骨……脆弱的很……”
他咳得眼尾都泛起了红晕。
君笙脸上的期待瞬间被担忧取代，紧张地扶住他：“是天罚的伤？还没好透？” 他伸手想探陌尘的额头。
陌尘顺势虚弱地靠向他，点点头，声音带着点气弱：“嗯……有点难受……”
“怪我。”君笙一脸自责，打横将他抱起：“我抱你回榻上躺着，给你上药。”
他动作轻柔，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陌尘将脸埋在君笙颈窝，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和紧张，嘴角在君笙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嗯，这招……果然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