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仍贴在神经接口上，血早已干涸，黏附在金属面板边缘。屏幕上的进度条停在99.8%，程序没有崩溃，却也再未前进。她能感知到“孤影”仍在运行——不再像过去那般冰冷死寂，此刻更像拥有生命般，有节奏地呼吸着，沉稳而规律。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密集，门板被猛烈撞击，发出咔咔的闷响。合金门开始扭曲变形，裂缝自上方蔓延而下。克隆人快到了，脚步杂乱，枪声逼近，穿透墙体清晰可闻。
她不能停下。
她闭上眼，将意识缓缓沉入数据深处。眼前浮现的不再是单调的代码流，而是带有韵律的波动。她听见了一首摇篮曲，轻柔得仿佛从记忆深处传来，又像是姐姐林璇曾在耳边低吟的旋律。她顺着这节奏，捕捉到了导弹导航系统的频率——竟与歌声完全一致。
手指在控制台上滑动，她准备输入最后的指令。
就在此刻，大门轰然碎裂。
一道身影冲了进来，速度快得不似人类。是苏璃的克隆体。她发丝凌乱，制服领口歪斜，胸前银莲花胸针骤然亮起白光，瞬间切断了周围所有监控。她踉跄几步，扑至主控台前，目光死死盯住林昭。
“他们……用我的痛觉神经控制导弹。”她的声音断续微弱，“快……用我……”
林昭没有动。
苏璃抬起手，猛地撕开衣襟。胸口赫然嵌着一块黑色芯片，连接着数根神经线路，深埋皮下。那是联邦通缉令中从未披露过的主控节点，也是所有基因导弹的核心指挥中枢。
林昭明白了。
这个克隆人不是来杀她的，而是来赴死的。
她迅速摘下手套，掌心那道旧伤随之裂开，鲜血涌出。她一把扣住苏璃的后颈，将自己的伤口狠狠按在对方脖颈的神经接口上。血液成为导体，“孤影”释放出低频脉冲，强行压制了远程操控信号。苏璃的身体剧烈颤抖，瞳孔中的蓝光忽明忽暗。
走廊里的枪声愈发迫近。克隆人士兵冲进控制室，子弹击打在墙上，火花四溅。
林昭闭上双眼，不再计算，只凭直觉前行。她触碰到苏璃的记忆碎片——画面一闪而过：真正的苏璃躺在实验台上，针管刺入手臂，她望着星空图，嘴唇轻启：“我不想死，但我也不能当恶魔的工具。”
林昭睁开眼，将重构代码转化为痛觉信号，注入苏璃的神经系统。
苏璃全身紧绷，肌肉抽搐，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艰难抬起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林昭立刻记下坐标——那是最后一枚导弹的转向参数。
系统开始响应。
全息屏上，三百个红点逐一转绿。然而主控芯片已接近熔毁，倒计时定格在00:03。
苏璃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逐渐涣散。她嘴唇翕动，却未能发出声音。
林昭咬破舌尖，口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将林璇教给她的节奏融入指令，低声念出儿时的暗语：“最亮的那颗，叫‘姐姐星’。”
代码启动。
所有红点同时变为绿色。
苏璃嘴角微微扬起，仿佛终于释怀。下一瞬，她脑内的芯片爆裂，身体软倒，伏在控制台前。
银莲花胸针掉落于地，旋转几圈后静止。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原谅我。”
林昭依旧不动。
左手仍贴在神经接口上，右手紧紧攥着手套，指节泛白。她望着苏璃的遗体，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曾被她视为敌人的存在，也曾挣扎，也曾试图反抗。
她并非生来就是工具。
只是被系统、被权力、被恐惧，一点一点塑造成如今的模样。
林昭低头看向自己作战服下空荡的位置。那里原本嵌着一枚基因锁，标记她是“S级特工”。可如今，它已在意识融合时彻底碎裂。她不再是军队的武器，也不再是复仇的机器。
她只是林昭。
控制室短暂陷入寂静。
随即，枪声再度响起。
克隆人士兵涌入房间，举枪对准她，眼中泛着冷冽的蓝光。林昭没有回头，也没有取武器。她清楚，只要她离开接口，程序便会中断。
她只能等待。
一名克隆人举起枪，瞄准她的后背。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刹那，苏璃的尸体忽然轻轻抽搐了一下。脖颈接口处闪出一丝蓝光，转瞬即逝。那是“孤影-a”发出的最后一段反向信号，经由苏璃的神经链，悄然传入联邦主脑。
林昭感觉到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指尖悬停在确认键上方。
门外，更多脚步声逼近。
警报灯闪烁不停，提示神经连接即将断裂。太阳穴火辣作痛，如同烈焰灼烧。
她不能倒下。
她在心中默念一遍妹妹留下的节奏，准备执行下一步。
克隆人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