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的风雪猛烈地拍打着舷窗，红灯持续闪烁。林昭的手停在启动键上，指尖冰凉。主控屏上的追踪信号依旧没有回应，能源仅剩10%，系统运行越来越迟缓。
她正准备调取备用电源的日志，雷达突然发出短暂的警报声。
一艘战舰从极光深处缓缓浮现，悄然逼近。船体呈黑色梭形，通体无标识，引擎几乎无声。它既未发送识别码，也未发起攻击，只是静止在三百米开外，纹丝不动。
林昭立即接入“孤影”系统，屏幕上的数据飞速滚动。她检索了联邦舰队、叛军及黑市的所有档案，却找不到这艘船的任何记录——它不在任何一个数据库中。
她切换至监听模式，开启公共通讯频道。
三秒后，一个声音传来：“林昭，我是守夜人。”
声音经过处理，但语调节奏极为特殊——每句话结束都会短暂停顿，仿佛在等待回应。这个习惯她再熟悉不过。三年前在实验基地，每次传递情报前，对方总会用这样的节奏念一段童谣。
她没有出声，而是悄然启动语音分析程序。“孤影”迅速拆解声纹特征，最终匹配到一段旧录音：基地b区的夜间口令，来自一名叫“回响”的研究员。那是守夜人曾使用过的伪装身份。
此时，医疗机器人发出低沉的嗡鸣。陈默的生命体征正在恶化——血压下降，呼吸急促。蓝色的血液从他颈侧的伤口渗出，在垫子上洇开一片暗痕。系统提示必须维持恒温环境，而当前舱体最多只能支撑不到两小时。
林昭瞥了一眼休眠舱内的xc-07。生命体征稳定，抗体数据已加载完毕，只待下一步指令。
她必须做出选择。
要么无视外界战舰，继续等待追踪信号恢复，但能源即将耗尽；要么冒险接触，争取补给与支援。
她选择了后者。
在控制面板上输入一串加密代码，通过量子通道发送出去：【0421-937】。
这是实验基地时期的紧急联络码，唯有参与过第三期测试的人才知晓其含义——那晚，林璇失踪前最后的心跳频率。
外部战舰并未立刻回应。
五秒后，一条新信号接入，不是文字，也不是语音，而是一段音频。
一个孩子的声音断续哼唱着歌谣，正是那首摇篮曲的开头。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雪落无声处，钥匙藏于回响。”
林昭瞳孔微缩。
这是守夜人独有的验证方式。他们曾约定，若怀疑对方身份，便以童年谜语相认。这句话出自林璇亲手绘制的一本故事书，从未录入任何系统，仅有少数几人见过。
可信度升至87%。
但她仍不敢松懈。
她命令“孤影”反向追踪信号来源。系统扫描到一组废弃中继站坐标——凤凰计划的旧节点，位于灰星带边缘。那处设施早在三年前就被关闭，唯一一次访问记录，正是林璇消失当日，由一台匿名设备发起。
线索吻合。
她输入权限密码，开启外部对接协议。
十分钟后，一个小型运输舱从黑舰分离，滑行至逃生舱旁，自动完成对接。舱门开启，推出一个密封的基因容器，表面无标记，材质为高强度生物合金。
通讯再次接通：“里面是xc-07的备份体，抗体更强。你妹妹留下的原始基因序列已在她体内激活。她能帮你找到沈烬。”
林昭凝视着容器。开启它需要生物密钥，通常是她的基因或纳米手环。但她清楚，这类设备可能被植入病毒或定位程序。
她取下一直佩戴的纳米手环，轻轻贴在容器感应区。
“孤影”同步启动监测，大量数据瞬间涌入脑海，剧烈的头痛袭来。这是今日第三次高强度脑机连接。再有一次，系统将强制关机。
但她不能停下。
就在接触刹那，“孤影”捕捉到一段微弱的节奏信号——并非标准认证波形，而是一种独特的节拍。她立刻辨认出来。
那是她和妹妹儿时的秘密暗号。每次确认安全，她们就用指甲轻敲手腕：三下，停顿，再两下。这个节奏后来被林璇编入摇篮曲的第二小节，只有她们知道。
此刻，这段节奏正从容器内部传出。
是真的。
她授权守夜人远程启动维生系统。容器解锁，冷气逸散，空中浮现出全息影像。
一张脸浮现眼前。
与林璇几乎一模一样。肤色白皙，眉眼柔和，唯独瞳色偏浅灰。脑部扫描显示，抗体浓度比原体高出47%，神经连接更稳定，未检测到病毒感染。
“她是唯一成功的备份。”守夜人的声音传来，“沈烬以为他掌控一切，但他忽略了一点——你妹妹早已将自己的意识片段藏入这具身体。”
林昭沉默。她望着投影，手指不自觉抚过手套内侧——那里刻着两个字母：Lx。
L是林，x是璇。
她输入指令，将抗体数据导入“孤影”系统。进度条开始上升。同时检查容器底部，发现可直连逃生舱主控台，提供外部供电。
能源更新：11.3%。
虽仅小幅回升，却足以延长生存时间。
“你们想要什么？”她终于开口，嗓音沙哑。
“我要你活到最后。”守夜人说，“别让她的心血白费。”
林昭冷笑：“你说她是棋手，可她把自己变成了工具。”
“因为她明白，唯有成为工具，才能打破规则。”
通讯短暂中断。
“我不会进舱。我的身份过于敏感，靠近你会引来追查。我会停留在轨道外层，随时待命。你需要时，发同一个代码即可。”
林昭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
她关闭通讯，返回主控台。抗体数据已完成导入，反向追踪程序即将就绪。一旦收到回应，便可锁定沈烬的位置。
她走向医疗区，蹲下查看陈默。
他仍在昏迷。蓝血已止，体温依旧偏低。机器人显示，基因变异进入潜伏期，目前状态稳定。
她伸手轻触他的额头，冰冷刺骨。
随后起身，走回驾驶位，将手放回操作面板。
外面风雪未歇。
极光深处，黑色战舰微微调整姿态，引擎熄灭，悄然隐没于黑暗。
主控屏上，抗体波形平稳跳动。
追踪进度：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