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读数归零的那一刻，舱门被猛地撕开。刺骨的冷气灌进来，林昭的手还贴在纳米手环上，指尖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没睁眼，只感觉身体被机械臂轻轻托起，金属夹扣稳稳地卡住肩膀和腰，将她从残骸中带出。
驳船里没有灯，只有几条应急指示带发出幽幽的绿光。墙壁上全是划痕，像是被人用刀反复刮过。她被放在维修台上，脑袋下面垫着一块冰凉的散热板，冷得让她微微抖了一下。
头顶传来轻微响动，自动注射器降了下来，针头扎进脖子侧面。药液推进血管的一瞬，脑子里那股烧灼般的疼痛稍稍退了点，像潮水慢慢退去。她抬起右手，手套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刻着的一行字——“Lx-07”。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串字母，动作很轻，好像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终端屏幕忽然亮起，一行坐标自动跳出来，输入导航系统。紧接着，一段加密指令弹出，不需要密码，直接通过虹膜和皮下生物频率验证。她知道是谁留下的。守夜人最后的节点，还在运行。
她坐起身，把手环接到舰载接口。黑市暗网的入口浮现出来，权限显示“已降级”，只能看三级以下的数据。她没急着操作，等了七秒，手环轻轻震动了一下——隐藏协议激活了。
“孤影”开启低频扫描，视野里跳出三个红点：铁隼生前最后活动过的数据节点。两个在废弃军港，一个在走私港的地下仓库。她选了最后一个。路径推演完成，倒计时三分钟。系统提示冒了出来：今日高强度运算权限未重置，当前使用可能引发失神风险。
她点了关闭。
量子硬盘藏在最底层，嵌在一具报废星舰引擎内部。外壳上有凤凰计划的标志，边缘焦黑，像是被大火烧过。她拿出读取器插进去，屏幕立刻跳出锁屏提示：“生物加密锁启用——需匹配Lx编号持有者基因序列。”
她沉默两秒，抽出战术匕首，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血顺着伤口流下，滴落在接口上，缓缓滑进金属缝隙。屏幕闪了三次，终于亮了：
权限验证通过——用户：Lx-09
文件夹名叫“交易日志-归档副本”，一共三百二十七条记录。她启动“孤影”的被动监控模式，让系统自动标记异常数据。第一层是军火清单，第二层是虚拟货币账目，第三层才是真正的内容。
突然，一条隐藏字段跳出来：“标的物：Lx-07基因链完整样本；交换条件：‘孤影’项目一级激活密钥。”
落款代码：cm-F。
她的呼吸顿了一下。
继续往下拉，备注栏有一行小字：“密钥交付后，实验体Lx-09将自动进入觉醒周期——计划代号：凤凰之眼。”
她盯着那句话，足足看了十秒，然后切断主电源，只留下缓存文本。硬盘还在运转，但她不能再看了。再读下去会触发反追踪程序，而现在的她，连一次高负荷运算都撑不住。
她取出战舰残骸里回收的终端碎片，拼接陈默的个人设备模块。指纹锁坏了，但基因识别芯片还能用。她把碎片接上去，输入比对指令。
屏幕一闪：基因编号匹配成功——目标个体：Lx-07
她闭上眼睛。
所有线索终于连上了。铁隼不是意外卷入这场阴谋的人。他是中间人，是桥梁，是他把陈默的基因交给军方，换来了“孤影”的激活密钥。而她，林昭，所谓的S级特工，所谓的“孤影”持有者，不过是一个被设计好的启动容器。
凤凰之眼——她觉醒的那一刻，就是整个计划开始的信号。
她拔出硬盘，放进电磁屏蔽盒。物理隔绝能挡住远程唤醒，但清除不了已经渗入缓存的病毒片段。刚才读取时，“孤影”曾轻微震颤，视野边缘闪过一串紫黑色代码流——那是沈烬实验室独有的标记。
有人在监听。
她没急着走。终端角落，还有一行小字没消失：“下次访问建议：黑市东区第七隐窝，接头人代号‘锈钉’。”
她记下了。
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设好下一个目的地。同时调出“孤影”的后台进程，检查有没有异常调用。系统显示一切正常，可她知道，有些入侵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她摘下手套。
里面的刻痕清晰可见，“Lx-07”四个字母已经被她摩挲得发亮。她看着它，很久很久，才重新戴上，扣紧腕带。
窗外，黑市的霓虹穿透毒雾，在舱壁上投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气阀开关的声音，还有广播里低沉的货物清关播报。这里不属于联邦，也不属于任何国家。它是废料与秘密的集散地，是规则之外的裂缝。
她站起身，把屏蔽盒塞进作战服内袋。动作间，左肩旧伤突然抽痛，一阵钝感顺着脊椎往上爬。她没停下，朝出口走去。
舱门开启前，她回头看了眼终端屏幕。缓存里的那条交易记录还停留在中央，光标在“cm-F”上轻轻跳动。
她伸手，删掉了本地副本。
门开了，一条狭窄通道伸向黑暗。她走进去，脚步声被吸音材料吞没。尽头有一点微光，映出一个守卫的身影，背对着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终端。
她靠近五米，对方没反应。
四米，依旧低头。
三米，她放慢脚步。
就在她即将经过的瞬间，守卫忽然抬头，目光扫来。
林昭停下。
对方视线落在她胸前的编号牌上，停了一秒，随即移开，按下墙边按钮。一扇侧门滑开，通向地下通道。
她走了进去，门在身后合拢。
通道两侧满是涂鸦，大多是早已解散的帮派留下的标记。她沿着标识前行，每隔十米就有一盏故障灯，忽明忽暗。走到第四个岔口，她拐进右边的小路，尽头是一扇生锈的铁门。
门上有窥视孔，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报码。”
她没说话，从口袋掏出一枚金属片，贴在门边感应区。这是铁隼留给她的信物，上面刻着一组数字。
片刻，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她推门而入。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台老旧终端。空气里弥漫着冷却液和金属锈味。桌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能量液，表面结了层膜。
终端屏幕亮着，正在接收信号。
她走过去坐下，把屏蔽盒连上接口。
屏幕跳出提示：“检测到外部数据源，是否建立临时链接？”
她按下手环，启动“孤影”的静默接入模式。
数据开始同步。
就在连接即将完成的刹那，终端突然响起蜂鸣，屏幕闪出一行红字：
警告：检测到远程监听信号源，Ip归属：基因研究所主服务器——沈烬权限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