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苑内,夜夜笙歌。苏嫣然化名“芸娘”,凭借一手精妙的琵琶技艺和那份刻意营造的、带着淡淡哀愁的清冷气质,很快就在一众莺莺燕燕中脱颖而出。她不多言,不争宠,只在需要时弹上一曲,或与客人浅酌几杯,谈吐间偶露的才情,反而更引得那些附庸风雅的富商官员们侧目。
她小心翼翼地周旋着,像一只在蛛网上行走的蝴蝶,既要吸引注意,又不能被彻底黏住。她将目标锁定在几个与沈家生意往来密切的盐商和绸缎商身上,借着酒意和恭维,不着痕迹地探听沈家的生意脉络和海上渠道。她从那些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沈万川的生意远不止明面上的丝绸茶叶,似乎还涉及一些见不得光的、利润惊人的海上私货。
机会在一个雨夜降临。沈万川难得亲自来凝香苑宴请几位京城来的贵客,包下了后院最雅静的“听雨阁”。苑里的头牌都被叫去作陪,芸娘因琵琶弹得好,也被点名在席间助兴。
阁内熏香袅袅,酒过三巡,宾主尽欢。苏嫣然垂眸拨弦,指尖流淌出淙淙乐音,耳朵却捕捉着席间的每一句对话。沈万川谈笑风生,与客人聊着诗词歌赋、风土人情,丝毫不见商贾铜臭气。但苏嫣然注意到,他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眼神锐利的灰衣管家,不时会借斟酒的机会,与沈万川低语几句。
宴席过半,沈万川似乎有些醉意,起身更衣。那灰衣管家紧随其后。苏嫣然心中一动,一曲终了,她借口整理弦音,也悄然退到阁外的回廊下。细雨如丝,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正好掩盖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隐在廊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果然,不远处假山后传来沈万川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
“……这点小事也来烦我?按老规矩办就是。”
灰衣管家声音谨慎:“老爷,这次量不小,又是敏感时候,码头上新换的巡检司的人,眼睛毒得很……”
沈万川冷哼一声:“怕什么?不过是几箱‘特殊丝绸’,夹在正经货里便是。手脚干净点,别像上月那批‘响货’似的,差点惹出麻烦。”
“响货”二字像一根针,猛地刺入苏嫣然耳中!她心脏骤然一缩,几乎停止跳动。这是道上黑话,指的正是鼓!上月那批?难道京城工坊被毁后,他们还有别的货源渠道?而且听意思,这批货即将到港!
“是,老爷放心,这次一定万无一失。”管家连忙应声。
脚步声响起,两人似乎要返回宴席。苏嫣然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后,迅速回到听雨阁,抱起琵琶,指尖重新落在弦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只是她的心跳,如同擂鼓,久久不能平息。
沈万川回到席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正在弹奏的芸娘,见她神色如常,便又笑着与宾客举杯。而苏嫣然低垂的眼帘下,却是一片冰冷的了然。这条隐藏在繁华锦绣下的毒蛇,终于露出了更多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