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瑾被当街拿下,如同一棵被砍倒的大树,他苦心经营的势力网络瞬间失去了主心骨。禁军士兵们忠实地执行着圣旨,开始在全城搜捕刘瑾的党羽亲信。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司礼监太监、依附刘瑾的官员,转眼间就成了阶下囚,被如狼似虎的军士从府邸、衙署中拖出,哭嚎求饶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皇宫内又传出新的旨意,明发天下:皇帝陛下痛心于权阉祸国、邪药害民,着令三司会审,彻查“美人鼓”及“血金丹”一案,所有涉案人员,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旨意中还特意褒奖了御史程昱等敢于直谏的官员。
这道旨意如同一阵狂风,迅速吹散了京城的混乱和恐慌。工坊的大火仍在燃烧,但已被隔离控制,不再蔓延。街面上的厮杀已经停止,禁军士兵们收起了兵器,开始清理街道,安抚受惊的百姓。一队队巡城兵马在街头巷尾穿梭,维持着秩序,也彰显着皇权的重新回归。喧嚣了一夜的京城,在黎明到来之际,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带着血腥味的平静。
在御史台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里,几拨人马终于艰难地汇合到了一起。
赵天佑带着三名伤痕累累的护卫,从藏身的角落走出,他的锦袍被撕破,脸上沾着血污和灰烬。几乎同时,陆轻尘护着苏嫣然,也从另一条巷口拐了进来。陆轻尘身上的夜行衣几乎成了破布条,新添了几道伤口,苏嫣然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如纸,但手中仍紧紧握着那把染血的腰刀。
紧接着,石敢当和几名黑水峒武士也互相搀扶着赶到,他们人人带伤,但眼神依旧凶悍。清点人数,出发时的二十多名精锐,此刻只剩下不到十人,且个个挂彩。那几名从工坊救出的幸存女子,也被安置在附近一处相对安全的民房里,由白芷后来赶到接手照料。
众人聚拢在一起,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说话。
晨曦微光透过巷口,照亮了每一张疲惫不堪、布满血污和烟尘的脸。他们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看着对方身上包扎粗糙的伤口,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
一夜之间,他们从隐秘的潜入者,变成了搅动京城风云、间接扳倒权阉的“功臣”?这转变太快,太不真实,让人一时难以消化。
赵天佑靠墙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刘瑾……倒了。”
陆轻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汗,看向远处仍在冒烟的工坊方向,喃喃道:“那鬼地方……也烧了。”
苏嫣然腿一软,几乎瘫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是为死里逃生,也是为那些没能救出的生命。
石敢当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他娘的……真干成了?”
活下来的人互相依靠着,沉默地处理着伤口,分享着所剩无几的清水和干粮。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庆祝。胜利的代价太过惨重,而且这胜利,似乎更多是来自于深宫中那位皇帝陛下的顺势而为,而非他们自己的力量。
他们似乎……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