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边缘,老陈正在黑板上推导余弦定理。林小满盯着江屿推过来的草稿纸,上面用红笔圈住她昨天作业的第十二题。
辅助线应该画在这里。钢笔尖戳破纸张,在几何图形上划出凛冽的银线。江屿的袖口蹭到小满的橡皮,带着雪松味的修正带滚过三八线。
前桌苏晓突然转身扔来小纸条:「他居然在教你做题?!上次我想问他压轴题,他说这种题不会建议重读初中!」
小满把纸条揉成团塞进笔袋。江屿的侧脸在晨光中像尊大理石雕像,唯有在讲到克莱姆法则时,喉结会轻轻颤动。他的草稿纸边缘不知何时冒出一棵简笔画向日葵,花瓣恰好包裹住她算错的三角函数。
专心。钢笔敲在她虎口,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小满缩回手时碰倒水杯,江屿几乎同时用竞赛题集挡住泼向插线板的水流。
湿透的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照片。六岁的江屿抿着嘴站在少年宫台阶上,手里攥着半融化的小布丁。照片背面是圆滚滚的铅笔字:「给江江的赔罪礼物,下次绝对不抢你冰淇淋啦!」
记忆突然闪回2001年仲夏。八岁的小满偷舔了江屿的冰淇淋,男孩抱着素描本三天没理她。最后她举着亲手种的风信子去道歉,花盆底部藏着小卡片:「以后我的甜筒都分你一半。」
你...小满捏着照片抬头,正撞见江屿泛红的耳尖。他夺回照片夹进《建筑力学》,起身时椅子发出刺耳摩擦声:今天补习取消。
雨滴突然砸在窗玻璃上。小满追到天台时,江屿正对着灰色云团削铅笔。他的校服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脚边散落着无数画着立方体的草稿纸。
江屿!雨幕模糊了视线,小满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明明记得我。
少年握笔的手背暴起青筋。铅笔尖在纸上戳出深坑:记得又怎样?反正你早就...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身时撞翻堆在墙角的画架。
蒙着帆布的石膏像摔碎在积水里,小满看见无数个自己——素描纸上的女孩在图书馆打盹,在操场追风筝,在樱花树下数试卷。最新那幅画着转学生踮脚擦黑板的背影,发梢沾着粉笔灰。
你跟踪我?小满蹲下身捡起画纸,指尖抚过碳粉勾勒的笑涡。江屿突然抓住她手腕,医用胶带粗糙的触感硌着皮肤:上周你在医务室过敏,我...
惊雷炸响的瞬间,小满踩到湿滑的钢管。失重感袭来时,她听见衣料撕裂的声音。江屿垫在她身下,锁骨处擦出一道血痕。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流进衬衫领口,温热的呼吸缠绕着薄荷香。
还是这么笨。他抬手遮住小满头顶的雨,当年在沙坑也是,明明自己都站不稳。
医务室飘着碘伏的味道。校医去拿绷带时,小满数着江屿睫毛上的雨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
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江屿解开第二颗纽扣准备处理伤口,露出挂在锁骨间的红绳。褪色的编织绳上串着颗木珠,正是小满当年在少年宫手工课做的。
父亲说感情是概率论的干扰项。他蘸着药水的棉签突然加重力道,转学过来那天,我在校长室看到你的档案...
手机在抽屉里疯狂震动。江屿瞥见来电显示,直接将手机反扣。小满注意到他解锁屏保是张建筑草图——玻璃穹顶下有两个并肩写作业的身影。
所以你故意装凶?她扯了扯江屿的止血贴,那现在算什么?
校医推门而入的瞬间,江屿突然凑近她耳边:补课费每小时三十,现在你欠我...他的气息扫过她耳垂,两个草莓冰淇淋。
晚自习的灯光次第亮起。小满在座位上发现包着防水袋的习题册,扉页上画着戴护士帽的q版江屿。最新一页的立体几何解析里,藏着用铅笔画的小满速写。
图书馆顶楼传来钢琴声。江屿把创可贴按在渗血的伤口上,打开母亲发来的最新消息:「李教授说你的设计图充满幼稚幻想,明天开始停掉美术课。」
他摸出藏在竞赛题集里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淋湿的小兔子给冰山贴创可贴,对话框里写着:融化进度23%。
雨丝在玻璃上蜿蜒成溪流。小满对着江屿给的错题集傻笑,完全没注意最后一页用隐形笔写着:「林小满,等我们都考上A大建筑系,能不能把永远做好朋友好字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