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特斯的风,吹过帝京的春
杨晚栀在图书馆整理旧书时,指尖划过一本烫金封面的《跨国家族史》。书脊松动,几页纸掉了出来,其中一张泛黄的剪报上,“顾家”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站在洛德特斯市政厅前,眉眼间的轮廓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像极了顾明夜,只是更成熟,气场凛冽得让人不敢直视。剪报下方的小字写着:“顾家掌舵人顾昆出席洛德特斯经济论坛,旗下能源集团市值再创新高”。
她蹲在地上,手指抚过照片里男人身后的建筑。尖顶钟楼,哥特式雕花,和顾明夜高中时夹在笔记本里的那张风景照一模一样。
她忘记了他什么时候说“这是我家的钟楼”,她笑着抢过照片:“以后带我去看好不好?”他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好啊,等你考上大学就去。”
那天下午,杨晚栀没去上选修课。她坐在图书馆的角落,把那本《跨国家族史》翻得卷了边。
书页里的顾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洛德特斯的半壁能源产业,欧洲的航运航线,甚至帝京金融街那几栋她远远看的玻璃楼,背后都有顾家的影子。
书里写“顾家势力贯穿政商两界,洛德特斯当地人称‘顾先生的话,比市长的印章管用’”,还配了张顾明夜祖父的照片,老人坐在皮椅上,手指间夹着雪茄,眼神沉得像深潭。
“只手遮天”,这个她以前只在小说里看到的词,突然有了具象的模样。
她想起高三那年,顾明夜的手机被教导主任没收。主任说他上课玩手机,要叫家长,顾明夜只是靠着墙笑:“不用叫,明天我把手机拿回来。”
她当时以为他在吹牛,结果第二天一早,主任亲自把手机送回教室,脸上堆着笑,说“误会一场”。她趴在桌子上戳他的胳膊:“你是不是给主任送礼了?”他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说:“可能他突然良心发现了。”
还有一次,她被校外的醉酒混混堵在巷口,顾明夜赶过来时,手里只攥着本物理练习册。
她吓得腿都软了,却看见那几个混混看到顾明夜的脸,突然变了脸色,撂下句“误会”就跑了。她拉着他的手检查有没有受伤,他把她护在身后,声音很轻:“以后别走这条巷了。”
那时候她只当是巧合,是混混突然怂了,是主任突然通情达理了。现在想来,那些“巧合”里藏着的,是她从未触及的世界。
她无知的可怕,她以前真的就只知道玩,不知道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傍晚的风从图书馆窗户吹进来,带着点春寒。杨晚栀把剪报夹回书里,指尖还在发抖。她拿出手机,翻到去年顾明夜的聊天记录。
没回。
白书妍找到她时,她正坐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攥着那本《跨国家族史》。“你手机关机,沈以墨说你没去上课,吓死我了”,白书妍蹲下来,看见她通红的眼睛,“怎么了这是?”
杨晚栀把书递过去,翻到顾家那一页。白书妍“啊”了一声,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这不是……顾明夜他爸?我去年在财经杂志上见过!”
“你早就知道?”杨晚栀的声音有点哑。
“不算知道吧,就觉得眼熟。”白书妍挠挠头,“沈以墨说顾明夜家里条件不错,但没想到这么……夸张。”
杨晚栀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想起高中某天,顾明夜躺在医务室,她给他剥橘子,他握着她的手说:“晚栀,以后我可能不能总陪着你了。但你放心,我会努力让我们的结局,一定是我们。”
原来有些话,他早就说过了,只是她没听懂。
晚上回到宿舍,杨晚栀翻出旧铁盒。里面装着顾明夜送她的东西:一颗用玻璃珠做的星星,是他熬夜磨的;一张画着两只小猫的明信片,背面写着“我们以后也要这样”;还有件黑色的卫衣,是他高中穿的,袖口磨出了毛边。
她把卫衣套在身上,领口还残留着淡淡的皂角香。衣服很长,快到膝盖,她想起高中时总抢他的衣服穿,他一米九七的个子,她穿他的衣服像偷穿大人的外套。他每次都无奈地把她裹紧:“别着凉了。”
她才知道,或者说真正上心的了解
洛德特斯
那个以狂野开放闻名的地方。她在书里看到介绍,说那里的人“爱得直接,抢得坦荡”,资本家的孩子“习惯用权力解决问题”。
可顾明夜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过半点强势。他会因为她随口说一句“想吃城南的糖葫芦”,骑半小时自行车去买;会在她生理期时,笨拙地给她煮红糖姜茶,烫到手也不吭声;会在她跟别的男生说话时,吃醋得像只炸毛的猫,却只敢偷偷拉她的衣角。
他那么骄傲的人,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锋芒。像把出鞘的剑,小心翼翼地收进剑鞘,只敢用剑鞘轻轻碰她。
手机响了,是沈以墨发来的消息:“明天周末,来沈宅吃饭,书妍做了糖醋排骨。”
杨晚栀回了个“好”,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很久,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她知道沈以墨肯定知道些什么,可她突然不想问了。
有些事,知道得太清楚,反而会难过。
第二天去沈宅,白书妍拉着她看新买的裙子,沈以墨在厨房帮忙,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响。杨晚栀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挂着的合照——高中拍的,四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顾明夜搂着她的肩膀,笑得露出虎牙,她靠在他怀里,手里举着半根冰棍。
白书妍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橙汁。
杨晚栀喝了口橙汁,甜得发苦。她想起书里写的洛德特斯,说那里的人“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可顾明夜爱了她三年,从高中到大一,只问过她一次“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
她当时笑着说“当然会”,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肩膀轻轻抖着,像只找到了归宿的兽。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大概就知道,他们的未来隔着千山万水。洛德特斯的风太野,吹得动资本的浪潮,却吹不散帝京的烟火气。
他在她面前收敛了所有洛德特斯的本性,学着做个普通的高中生,陪她上晚自习,陪她玩密室,陪她在操场看星星,以为这样就能把她拉进自己的世界。
可他的世界太大了,大到她现在才窥见一角,就已经觉得震撼。
吃饭时,白书妍说起顾明夜:“不知道他在纽约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学那些外国人,在街上随便跟人打招呼。”沈以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看了杨晚栀一眼,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晚栀低着头扒饭,嘴角却轻轻扬了扬。是啊,他不是那样的人。在洛德特斯长大的顾明夜,本该像那里的风一样自由又霸道,却为了她,把自己装进了“普通少年”的壳子里。
饭后,杨晚栀帮着收拾碗筷,沈以墨在阳台打电话。她路过时,听见他说:“……她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嗯,我们会照顾她。”
她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水池里的泡沫上,泛着七彩的光。她想起顾明夜高中时写的情书,开头总说“晚栀,今天天气很好”,结尾总说“我很想你”。
那些藏在平凡日子里的深情,原来都带着他收敛本性的温柔。
离开沈宅时,白书妍塞给她一袋饼干:“我妈昨天刚做的,你尝尝。”
杨晚栀捏着饼干袋,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风里带着春天的味道,她抬头看着天上的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不管顾明夜是洛德特斯的顾家少爷,还是高中时那个会跟她抢薯片的少年,他爱她的那些日子,都是真的。
至于未来,或许像书里写的那样,他要回到属于他的世界,承担他的责任。但这并不妨碍,她会记得那个在高中三年里,为她收敛了所有锋芒的顾明夜。
就像洛德特斯的钟楼,虽然遥远,却永远在那里,提醒着她,曾经有个人,用最温柔的方式,爱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