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既然点名道姓,必然在他周围布下了眼线。
人多,只会害了阿欣。
出租车的引擎在空旷的午夜嘶吼,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
王江靠在后座,强迫自己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但每一次呼吸,他都感觉胸腔里的空气冰冷而沉重。
他之前生长在太平年代,
他没有经过这么些。
他再怎么注意
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今行这片港岛最混乱、最黑暗的法外之地。
王江付了车钱,孤身一人走进了西头巷。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
腐烂的垃圾、劣质油烟、公共厕所的骚臭,还有墙壁缝隙里渗出的浓重潮气,混合成一种让人作呕的独特气味,钻进鼻腔。
头顶是蛛网般纠缠的电线和私搭乱建的铁皮屋,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漏下几丝惨淡的月光。
他按照电话里之前的指示,找到了那间废弃的染坊。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混杂着霉味扑面而来。
染坊内部空间巨大,一个个水泥砌成的方形染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蹲伏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巨口。
正中央的空地上,一个女人带着几个人站在那里。
她身穿一套黑色的紧身劲装,身形矫健,眼神锐利,手里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抵在一个女孩的脖子上。
女孩昏迷着,正是阿欣。
王江的视线凝固了。
他看到了阿欣苍白脸颊上干涸的泪痕,还有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上,那一道被匕首压出的浅浅血印。
他的心脏猛地一抽,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步伐依旧沉稳,一步步走了过去。
“我来了,放了她。”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叫朱文的女人身上。
朱文上下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和联胜的‘衰仔’堂主,倒有几分胆色。”
她的声音清脆,却透着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
“地图呢?”
王江没有废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卷轴。
这是他来之前,用一张旧海图伪造的。
“东西在这里。”
他举起卷轴。
“你先放人,我保证你安全离开。”
朱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她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过,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审视。
“你是哪方面的?”
“我哪方面也不是。”
“你比我想象的更会演戏。”
“是不是要我动手?
王江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是,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一个姑娘。你是也是女人。”
“那你就说真话。”
“我搞不清楚,你为什么认为我是。”
“说什么慌。那天我就在那里。我看到了你背影。然后跟上了你,虽然最后被你甩掉了。
”但我一个本事,就是哪怕你只有一个侧面,一个背影,我也会最终发现你。
“我在搬到你楼上之前,在那里转了一个星期。”
他当时确实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但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原来就是这个女人!
“我的代号叫‘鬼眼’。”
“你好,鬼眼!”
朱文似乎很满意王江的反应,慢悠悠地说道。
她甚至没有去看王江手里的卷轴。
“想用假东西骗我?”
“你当我三岁小孩?”
王江握着卷轴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plan A,果然失败了。
他缓缓放下手,声音沉了下去。
“我不知道什么真地图,我只有这个。”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
朱文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
她手腕一动,匕首锋利的刀尖在阿欣光滑的脸蛋上轻轻划过。
一道细细的血线立刻渗了出来。
剧烈的刺痛让阿欣从昏迷中惊醒。
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王江的身影,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阿江!”
她带着哭腔,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你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闭嘴!”
朱文显然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低喝一声,手掌化刀,精准地劈在阿欣的后颈。
阿欣的哭喊戛然而止,身体一软,再次晕了过去。
朱文的耐心彻底告罄。
她用匕首的侧面拍了拍阿欣的脸,眼神阴冷地看着王江。
“我数三声。”
“交不出真的地图,我先割了她的耳朵!”
“一!”
冰冷毫无感情的数字,在空旷死寂的染坊中回荡,敲击着王江的耳膜。
他知道,谈判解决的最后一点可能,已经彻底消失了。
这个女人是真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