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州城北面战场。
金国两万铁浮屠,人马俱披重铠,如同移动的钢铁山脉,在震耳欲聋的马蹄轰鸣与金铁摩擦的刺耳噪音中,碾碎了滑州城北最后一道拒马防线。冰冷的铁蹄踏过冻土,留下深坑,溅起的泥雪混合着来不及逃走的宋军斥候血肉。城墙上,残存的守军面色惨白如纸,握着长矛的手不住颤抖。铁浮屠特有的腥膻气与金属的寒冽,如同实质的死亡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守城军民心头。
“呜——!”
金军号角长鸣,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铁浮屠阵型开始变化,前排的重甲骑兵放平了丈余长的破甲槊,后排则抬起了闪烁着幽冷寒光的踏张强弩。冰冷的杀意凝聚成实质的霜气,在铁甲表面蔓延。滑州城,这座大宋北境最后的屏障,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仿佛下一息就要被彻底踏平、碾碎成齑粉!
滑州地下,那七盏囚禁着杨家七子残魂的魂灯,灯焰骤然拔高!火焰不再是纯粹的墨色,而是染上了一层不屈的金红,仿佛有滚烫的血液在灯油中沸腾!
“滑州…危矣!”
魂灯中,杨大郎的残魂发出低沉却穿透灵魂的嘶吼,不再是单纯的悲愤,而是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决绝。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岩壁,看到了城墙上那些绝望却依旧紧握兵刃的宋军身影,看到了城内无数惊惶奔逃、妇孺哭嚎的百姓!
“吾等…魂困百年…” 杨二郎的残魂在墨油烈焰中挣扎着挺直了腰背,虚影的目光扫过其他兄弟的魂灯,“恨!恨兵家气运被夺,恨奸佞构陷!恨吾等…未能马革裹尸于外敌之手,反死于…自己人背后之刀!”
“然!” 杨三郎的残魂接口,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吾杨家…世代忠烈!忠的是这大宋疆土,烈的是护佑身后亿兆黎民!非是那吸食兵道的圣庙,非是那赵氏玉玺!”
“滑州若破…” 杨四郎的残魂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沉重,他的虚影指向北方,“金狗铁蹄之下…便是千里血海!百姓…何辜?!”
“吾等残魂…虽仅余执念!” 杨五郎的残魂爆发出最后的咆哮,魂灯火焰几乎要冲破灯盏束缚,“亦当燃尽此魂,护我身后——大宋子民!”
“父帅…延嗣…来迟了!” 杨七郎的残魂最为年轻,也最为暴烈,他朝着杨业遗骸的方向发出泣血般的呐喊,“然吾等…无悔!今日,便以这残破兵魂,再战一场!不为赵氏,只为——生民!”
七道残魂的声音,或悲怆、或决绝、或苍凉、或暴烈,最终汇成一道撼动地脉的灵魂共鸣:
“吾等杨家七郎——愿以残魂兵戈,助方炎!护滑州!守生民!”
话音未落!
七盏魂灯轰然炸裂!粘稠腥臭的《削藩策》墨油被瞬间点燃、蒸发!七道黯淡却凝聚了百年不屈战意与纯粹兵戈之气的残魂虚影,如同七颗燃烧的流星,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猛地挣脱了最后一丝儒道禁锢!
它们并未冲向地表的铁浮屠,也没有融入父亲杨业的骸骨。而是化作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带着兵戈锐气与血煞之光的洪流——一道赤红如火(大郎),一道银白如霜(二郎),一道青黑如铁(三郎),一道土黄如岳(四郎),一道靛蓝如渊(五郎),一道碧绿如林(六郎),一道紫电如狂(七郎)——它们的目标,赫然是地面上,军机阁内,因识海剧变而跪地、头顶悬浮着青铜兵书的方炎!
军机阁内。
方炎头痛欲裂,识海中那半枚青铜虎符“夺运”二字灼灼燃烧,兵戈文宫剧烈震荡,几乎要崩塌。地面传来的震动和城外的杀伐嘶吼,让他心焦如焚。就在这时——
轰!轰!轰!轰!轰!轰!轰!
七道沛然莫御、饱含战场杀伐之气与忠烈不屈意志的兵戈魂力,无视了军机阁厚重的墙壁,如同七柄开天神兵,狠狠贯入方炎识海中那散发着强烈金光的翰林文印之中!
“呃啊——!”
方炎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七颗陨星同时砸中!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剧痛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山的悲壮力量瞬间充斥四肢百骸!他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盘绕,丝丝缕缕混合着金红与血煞之气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毛孔中迸射出来!
悬浮的翰林文印在这一刻光芒暴涨到了极致!!在七道兵戈残魂的灌注下,化作一方古朴、厚重、仿佛承载了千年血火征伐的——兵魂文印!
文印的印钮,赫然是一尊昂首咆哮、脚踏尸山血海的白额猛虎虚影(象征着杨业“金刀令公”的无敌威势)!印身四面,则分别浮现出七位形态各异、顶盔掼甲、手持不同兵器的英武战将浮雕(杨家七子),他们或怒目圆睁,或悲愤长啸,或沉稳如山,或灵动如风,共同拱卫着印钮猛虎!
而印面之下,原本该是方炎名讳或文宫印记的地方,此刻却是一片混沌的金红血煞之气翻涌。随着七子残魂的彻底融入,那翻涌的血煞之气中,八个古朴、苍劲、仿佛以战魂为墨、以血骨为笔刻就的篆字,如同从尸山血海中升起般,缓缓凝聚成形:
“杨门忠烈,佑我生民!”
八个大字,每一个都重若千钧,散发着冲天的兵戈煞气与守护万民的浩然意志!这不再是单纯的文道之印,而是融合了方炎兵戈文心、杨家七郎残魂兵魄、以及百年血泪忠烈之气的——兵魂战印!
滑州城头。
铁浮屠的冲锋已至极限速度,如同钢铁洪流,距离城墙不足百丈!前排的破甲槊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后排强弩的机括声令人牙酸!城墙上,绝望的守军甚至能看清铁浮屠面甲下那双冰冷嗜血的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又似万千英魂齐声怒吼的虎啸,骤然从滑州城军机阁方向炸响!声浪如同实质的金红色冲击波,瞬间席卷整个滑州城上空!
紧接着,一道通天彻地的金红色光柱,自军机阁冲天而起!光柱之中,那方新生的“兵魂战印”虚影巍然浮现,印钮猛虎仰天长啸,印身七子战魂光影流转,印底“杨门忠烈,佑我生民”八个大字光芒万丈,如同烈阳当空,瞬间驱散了铁浮屠带来的死亡阴霾!
所有冲锋中的铁浮屠战马,无论多么训练有素,在这蕴含了杨家将百年不屈战魂与滔天兵戈煞气的虎啸与光柱冲击下,瞬间惊恐人立!阵型大乱!马匹嘶鸣着互相冲撞践踏!后排强弩手的扳机,在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震慑下,竟有半数无法扣下!
城墙上,绝望的宋军守军只觉得一股滚烫而悲壮的力量从心底涌起,驱散了恐惧,填满了四肢百骸!他们手中的兵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加持,发出低沉的嗡鸣!
方炎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城楼最高处。他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血迹,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瞳孔深处,仿佛有七点不同颜色的星火在熊熊燃烧!他头顶,兵魂战印的虚影缓缓旋转,洒下金红色的光雨,笼罩着整座滑州城。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入了百年的烽烟与七子的战魂。他抬手指向城下混乱的铁浮屠洪流,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如同金铁铮鸣,带着一种源自血脉与灵魂的威严与杀伐,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守城军民与金军耳畔:
“岂曰无衣——!”
四字一出,兵魂战印印钮猛虎虚影猛然前扑!印身七子战魂光影齐声怒吼!一道凝练如实质、混合着金戈铁马之声与“与子同袍”悲壮旋律的文气,伴随着冲天的兵戈煞气,轰然砸向铁浮屠军阵!
轰!
首当其冲的上百名铁浮屠重骑,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锤砸中!坚固的重铠瞬间扭曲变形,内部的肉体筋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人马如同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撞入后续冲锋的阵型,引发更大的混乱!
“与子同袍——!”
方炎第二步踏前,脚下城砖碎裂!兵魂战印光芒再盛!这一次,金红色的光芒不再仅仅是冲击,而是化作无数细密的、由纯粹战意凝结成的金色甲片与血色矛影,如同暴雨般覆盖向城墙下的铁浮屠!叮叮当当!无数弩箭被这战意甲胄虚影弹开,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钉在原地!一些铁浮屠士兵身上的铠甲,竟被那血色矛影直接洞穿!惨叫声瞬间取代了冲锋的怒吼!
“王于兴师——!”
方炎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场最高昂的号角!兵魂战印上的七子战魂虚影彻底凝实,仿佛跨越时空降临!杨大郎的赤红枪影、杨二郎的银白刀光、杨三郎的青黑重锏、杨四郎的土黄巨盾、杨五郎的靛蓝箭雨、杨六郎的碧绿长枪、杨七郎的紫电狂戟——七道凝聚了杨家将毕生武艺精髓与不屈战魂的兵戈虚影,伴随着方炎的战诗真言,化作七道撕裂天地的毁灭洪流,狠狠贯入铁浮屠军阵最核心、最密集的区域!
“修我戈矛——!”
轰隆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七道兵魂洪流炸开!狂暴的兵戈煞气与纯粹的战魂能量形成了一场毁灭性的风暴!铁浮屠赖以成名的重甲在这力量面前如同纸糊!人马俱碎!残肢断臂与破碎的甲胄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真空地带在铁浮屠军阵中央出现,地面被硬生生削去一层,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兵戈气息的深坑!
仅仅四句!
融入了杨家七郎兵戈残魂、由方炎以兵魂战印引动的战诗,展现出了超越凡俗、近乎神魔的恐怖威能!两万铁浮屠,前锋精锐瞬间被灭杀近千,整个冲锋阵型被彻底打散、打残!城下哀鸿遍野,残存的铁浮屠惊恐地望着城头那如同战神般的身影,以及他头顶那方散发着煌煌天威与滔天煞气的兵魂战印,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滑州城,在杨家将英魂最后的守护与方炎兵戈文印的融合下,于绝境中——擎起了一道由忠魂与战意铸就的、不可逾越的血色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