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被谢灵的话惊得心脏猛地一缩,一咕噜坐起来,直直地看着谢灵那张被绝望和泪水浸透的脸。
谢灵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把攥住杜若的手腕。
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杜若的皮肉里。
“帮我!杜若,求求你帮帮我!帮我逃走!”
杜若的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
帮她逃走?开什么玩笑!
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她哪来的本事帮别人?她用力想抽回手,但谢灵死死抓着不放。
“我没有办法!”
杜若声音带着恼火和无奈。
“你看清楚,我也只是个女人。我要是能帮你逃走,我自己早就跑了,我还用得着在这里受这种罪,吃这种苦吗?”
可谢灵似乎只听到了“不帮”两个字。她眼中的哀求瞬间被一种疯狂的怨毒取代。
“不帮?”
她猛地甩开杜若的手,力道之大让杜若一个趔趄。
“好!杜若,我记住你了,要是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天天缠着你。”
杜若揉着被攥红的手腕,看着谢灵那张因为怨恨而扭曲的脸,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更多的是荒谬和烦躁。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她哥哥要卖了她,她不去恨谢珩,倒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她懒得再理会,干脆背过身去,重新闭上眼睛,努力把谢灵那怨毒的眼神和诅咒的话语从脑子里赶出去。
下午运气稍好,没有下雪。
沉重的队伍在蜿蜒的山路上艰难跋涉,终于在夜色将天地彻底染黑的时候,抵达了当天的驿站。
杜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马棚,棚子里弥漫着熟悉的霉味和马粪的骚气。
她下意识的找谢灵,却找不到,她的心咯噔一下。
她没声张,在稻草堆里躺下。
又等马棚里鼾声四起,她再次起身,悄悄溜了出去。
她贴着土墙,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向关押男囚的马棚。
她借着月色看了看,没有看到疑似谢珩的身影。
果然,杜若的心沉了下去,像坠了块冰。
谢珩卖妹求荣,成功了。
中午谢灵甩开她手时那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神,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恨意,原本该冲着谢珩去的,现在却扎向了自己。
杜若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麻烦大了。
谢灵如果借衙役的势来对付她,她一个女囚,在衙役面前就是蝼蚁,毫无还手之力。
不能再等了,必须逃。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和急迫,但逃,谈何容易?
前路茫茫,寒冬腊月,荒山野岭。
盲目地跑出去,等着她的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野兽撕碎,或者被衙役抓回来打死,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计划。
她需要先观察,需要先准备。
杜若躺在冰冷的稻草上,睁着眼睛,盯着马棚顶漏下的几点寒星,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怀里的剔骨刀,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
第二天清晨,刺耳的锣声和衙役粗鲁的吆喝声再次撕裂了驿站的宁静。
“起来!上路!磨蹭的吃鞭子!”
囚犯们麻木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和更沉重的心情,在院子里集合。
杜若低着头,随着人流往外走。
她刚走出驿站的大门,就被一阵刺耳的马蹄声吸引。
抬头看去,心猛地一沉。
只见衙役班头骑在一匹还算健壮的枣红马上,身前坐着的正是谢灵。
她换下了脏衣,裹着一件半旧但厚实得多的棉袄,头发也重新梳理过,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同了。
她紧紧靠在班头怀里,班头的一只手臂随意地揽着她的腰。
当谢灵的目光扫过囚犯队伍时,她看到了杜若。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瞬间钉在杜若身上。
没有哀求,没有泪水,只有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那恨意如此浓烈,仿佛要将杜若生吞活剥。
杜若被她看得心惊肉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这眼神比衙役的鞭子更让她恐惧,它宣告着,麻烦已经降临,危险近在咫尺。
逃!必须逃!而且要快!杜若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队伍拖着沉重的脚镣,在崎岖的山道上才艰难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
突然,路旁枯败的灌木丛和嶙峋的山石后面,毫无征兆地窜出几十条彪悍的人影。
他们动作迅捷如豹,瞬间就将队伍死死围在路中间。
人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大刀,眼神凶狠,戾气冲天,一看就是刀口舔血的悍匪。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衙役班头心头巨震,他猛地勒住马缰,坐骑不安地打着响鼻。
班头强作镇定,色厉内荏地大喝:
“呔!哪里来的毛贼!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们是官家衙役,奉令押送囚犯!敢劫官差,活腻歪了吗!”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匪徒中一个身材魁梧、黑巾蒙面的大汉,手中厚背鬼头刀向前一指,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不屑:
“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官家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