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丫那句无意识的自语，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苏叶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香囊是她放的？！她口中的“小姐”是谁？难道她背后另有人指使？而她竟然以为香囊里的药粉是害死林楚楚的原因？这说明她可能并不清楚香囊的真正内容和林楚楚被毒杀的真相，只是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线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但方向却逐渐清晰——赵小丫是关键突破口！
“继续监视，记录她说的每一个字，但绝不能被察觉。”苏叶对亲卫低声下令，语气冰冷，“另外，查她入府前所有经历，尤其是她接触过哪些‘小姐’字号的人物。”
“是！”亲卫领命而去。
风逐的脸色也极其难看。王府之内，竟然被渗透得如此之深，连一个看似最不可能的粗使丫鬟都可能藏着秘密。
“王妃，那楚姑娘那边……”风逐看向客院方向。
“计划不变。”苏叶眼神锐利，“真假白月光，都要查。或许，她们之间还存在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现在，她要去会一会那位“情深义重”的楚姑娘了。
客院内，楚卿卿已经梳洗完毕，换上了一身王府为她准备的素净衣裙，更显得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她正坐在窗边，望着凌霄院的方向默默垂泪，一副心系情郎、忧思过度的模样。
见到苏叶进来，她连忙起身行礼，动作优雅，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弱感：“王妃姐姐。”
“楚姑娘不必多礼。”苏叶示意她坐下，脸上带着温和的关切，“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可还住得习惯？”
“多谢姐姐关心，一切都好。”楚卿卿拭了拭眼角，“只是心中记挂阿煜，实在难以安寝……姐姐，阿煜他的病……究竟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救？”她抓住苏叶的手，眼中充满了急切和绝望的希冀，手指冰凉。
苏叶感受着她指尖的轻颤，心中冷笑，面上却叹了口气，神色沉重：“王爷的病……唉，极其棘手。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如今也只能用些猛药吊着性命。但若找不到那味关键的药引，只怕是……时日无多了。”
楚卿卿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不……不会的！阿煜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姐姐，是什么药引？就算倾尽所有，我也一定要找到！”
鱼儿上钩了。
苏叶心中冷然，语气却更加悲戚：“是一味名为‘百年血蟾酥’的奇药，只生长在南疆瘴疠之地的最深处，由一种极其罕见的血蟾分泌。此物采集异常危险，毒虫瘴气遍布不说，那血蟾本身也含有剧毒，稍有不慎便会毙命。王府派去几波人了，无一人生还……”
她仔细观察着楚卿卿的反应。
只见楚卿卿眼中瞬间闪过一抹极细微的迟疑和恐惧，虽然很快被更多的泪水掩盖，但并未逃过苏叶的眼睛。
“南疆……瘴疠之地……”楚卿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竟然……如此凶险吗？”
“何止凶险，简直是十死无生。”苏叶加重了语气，“所以王爷才一直不肯让我们再派人去白白送死。可是……可是眼看他就……”
苏叶适时地哽咽了一下，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悲痛。
楚卿卿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似乎在激烈地挣扎。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仿佛下定决心的、悲壮的神情：“姐姐！让我去吧！我对南疆地形略知一二，为了阿煜，我死不足惜！”
这话听起来感人肺腑，但苏叶却敏锐地捕捉到几个问题：首先，她一个在北境被救的孤女，为何会对南疆地形“略知一二”？其次，她的表态虽然坚决，但眼神深处却缺乏那种真正视死如归的决绝，反而更像是在完成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姑娘心意，令人动容。”苏叶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触手依旧冰凉），“但此事太过危险，我怎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前去冒险？若是王爷醒来知道了，也绝不会同意的。”
她以退为进，继续试探。
果然，楚卿卿并没有坚持，反而顺着话头说道：“姐姐说的是……是卿卿太着急了……我们不能让阿煜担心……可是……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巧妙地将话题从“谁去”转移到了“怎么办”上，避开了真正的风险。
苏叶心中冷笑更甚，面上却忧心忡忡：“除非……能找到当年为王爷下毒之人，或许能拿到解药，或者毒方……可是对方隐藏极深，毫无线索……”
她故意抛出“下毒之人”这个话题，紧紧盯着楚卿卿。
楚卿卿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苏叶看得分明！她果然知道下毒之事！甚至可能有所牵连！
“下毒……真是太可恶了！”楚卿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愤恨，“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害了阿煜，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她的表演无可挑剔，但那瞬间的本能反应却出卖了她。
苏叶不再试探，以免打草惊蛇。又宽慰了她几句，便起身告辞。
离开客院，苏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漏洞百出。”她对跟在身边的风逐低声道，“她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害怕去南疆，她知道下毒之事，她对南疆地形的了解也值得深究。派人盯紧她，她一定会想办法与外界联系。”
“是！”风逐眼中寒光闪烁。任何对王爷有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王爷那边怎么样了？”苏叶更关心萧煜的状况。
“王爷刚才苏醒片刻，喝了药又睡下了。情况似乎比之前稳定一些。”风逐回道。
苏叶稍微安心。只要萧煜能挺住，他们就有时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二天一早，那位楚姑娘便又红着眼睛来找苏叶，这次不是要求去南疆，而是提出了另一个请求。
“王妃姐姐，”楚卿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昨夜梦见阿煜当年在北境受伤的情景，心中实在难安。我记得当年军中有一位姓刘的老军医，医术很是高明，对毒伤也颇有研究，阿煜那次受伤多亏了他。不知这位刘军医现在是否还在王府？或许……他能对阿煜的病情有所帮助？”
刘老军医？
苏叶和风逐对视一眼。这位刘军医他们都知道，确实是府中的老人，医术不错，尤其擅长处理陈年旧伤。但王爷此次所中之毒诡异非常，刘军医早已表示无能为力。
楚卿卿此刻突然提起他，意欲何为？是真的病急乱投医，还是想借机接触府中老人，打探什么消息？或者……有更深的图谋？
苏叶心中警铃大作，但面上却露出思索之色：“刘军医确实还在府中。只是王爷的病，他之前也来看过，并无良策。不过……”她话锋一转，“既然姑娘提起，或许再让他来看看，集思广益也是好的。风侍卫长，去请刘军医过来一趟吧。”
她倒要看看，这位楚姑娘想玩什么把戏。
风逐领命而去。
很快，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刘军医背着药箱来了。他向苏叶和楚卿卿行了礼。
楚卿卿立刻上前，情绪激动地说：“刘军医，您还认得我吗？我是当年鹰嘴崖下的那个丫头啊！多亏您和王爷救了我！”
刘军医仔细看了看楚卿卿，昏花的老眼眨了眨，脸上露出恍然和慈祥的笑容：“哦……是楚姑娘啊！认得认得！没想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当年你伤得那么重，老头子我还以为……”
“是啊，侥幸捡回一条命。”楚卿卿擦着眼泪，“军医，您快再给阿煜看看吧！他这次……”
刘军医叹了口气：“王爷的病，老夫早已看过，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毒性已深入骨髓，古怪得很……”
楚卿卿却坚持道：“您再仔细看看嘛！或许有什么遗漏的呢？或者……您还记得当年阿煜受伤时，用的那种特效金疮药的配方吗？那种药效果那么好，说不定对现在的毒伤也能有点缓解作用呢？”
她看似急切地想要帮忙，话题却不知不觉引向了一种多年前的金疮药。
苏叶的心中猛地一动！金疮药？配方？
她想起萧煜宝贝似的收藏在紫檀木盒里的那块烧焦的战袍碎片！那上面沾染的毒药，会不会……根本不是通过武器直接注入，而是通过……外敷的金疮药？！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
刘军医被楚卿卿缠着，只好一边再次为萧煜诊脉，一边努力回忆：“当年的金疮药啊……配方倒是记得，主要是三七、血竭、冰片……还有几味药材，容老夫想想……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楚卿卿在一旁看似焦急地提醒：“是不是还有一味……味道有点奇怪的，颜色发暗的……叫什么……墨什么的？”
刘军医皱着眉头苦思。
苏叶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墨什么？难道是……墨粟壳？！或者另一种带有麻醉、致幻效果的药材？如果金疮药里被掺入了这种东西，再加上其他毒素……
就在这时，原本昏睡的萧煜，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也开始轻微抽搐起来！
“王爷！”苏叶和风逐立刻扑到床边。
刘军医也吓了一跳，连忙查看。
楚卿卿更是惊呼一声，看似慌乱地想要上前帮忙，手却不小心碰翻了床边小几上放着的一个水杯！
水杯朝着萧煜的身上倒去！
风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水杯，但杯中的水还是溅出来一些，打湿了萧煜的寝衣和……枕边放着的那块，他从不离身的、烧焦的战袍碎片！
就在水渍浸湿碎片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焦黑的布料上，被水浸湿的地方，竟然慢慢地、慢慢地显现出了几个极其淡的、用特殊药水书写而成的——暗红色字迹！
【第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