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隆吉汇报道:“第三、第四、第九及第十六旅团已将封锁线向前推进二十公里,目前共军控制区仅剩辽县与北面的和顺两县。”
“捌陆军总部及各旅电台依旧静默,未发出任何信号。”
“执行清剿的第三十六师团与第四十一师团已在‘匪区’反复清扫,但仍未发现主力踪迹。”
“除了一些民兵和零散小股部队,连一个成建制的营都没逮到。”
“倒是抓了不少当地百姓。”
“第四十一师团请示,是否全部处决?”
“全部处决。”筱冢眼神冰冷,“一个不留。”
这是冈村司令官的铁令——非治安区的平民,一律清除。
稍作停顿,筱冢义男接着下令:“另外,命令第36师团和第41师团加大搜索力度,凡是可能藏匿部队的地点,必须反复排查三遍!”
“我倒要看看,太岳根据地那三万多捌陆军,难道真能钻进地缝里不见人影?”
“哈依!”田中隆吉神色一紧,随即向野泽纪夫微微颔首。
野泽立刻转身快步走向电讯科,准备向第41师团发送指令。
“田中君,长治方面现在什么情况?”
筱冢义男终于将目光转向了386旅的动向。
田中隆吉应了一声,汇报道:“驻守长治的宪兵中队在增援后表现顽强,昨夜接连击退捌陆军十余次强攻!”
“不过对方朝北门关卡和城区内发射了上千发炮弹,北门一带防御工事几乎被夷平,宪兵伤亡惨重。
若捌陆军持续这样猛攻下去,恐怕到傍晚,长治就守不住了。”
筱冢眉头微蹙:“第37师团现在到了哪里?”
“正快速向襄县推进,”田中答道,“距长治只剩五十公里,若无意外,下午两点前可抵达支援。”
听罢,筱冢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那386旅的北上部队呢?”
“他们在榆县受挫后,并未恋战,转而绕过县城,占领了城北五公里处的西湾镇,并在那里休整了一夜。”
“期间曾派出小股兵力,试图夜间穿插至第9旅团后方。”
“但遭遇骑兵第36联队的巡逻队后,迅速撤回。”
筱冢冷哼一声:“这么说,这支北上的队伍不过是虚张声势。”
“正是如此。”田中点头附和,“386旅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确高明,可惜瞒不过您这样经验老到的指挥官。”
……
此时,长治北门外的前沿阵地上。
韩副旅长眯眼观察了一会儿,转头对程团长说:“老程,我觉得鬼子火力明显弱了下来,看来撑不了多久了。”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再加把劲!”
“等拿下长治,我请大家痛饮一顿!”
“还有,通知炮连,再打半个基数的弹药!”
这话一出,程团长顿时心头一颤——得,又是几百发炮弹要打出去了。
没过多久,配属给772团的总部山炮连四门75毫米山炮,连同六门九二式步兵炮再次怒吼起来,北门一带顿时硝烟四起,尘土翻腾。
正打得火热时,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地冲进指挥所。
“副旅长,团长!”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第二通信小组刚发来急电:曰军第37师团已进入襄县境内!”
原来这次分兵行动中,旅长除给南下支队配备一个炮连外,还特地安排了两个通信小组负责情报传递。
一组随主力南下,另一组则隐蔽潜伏在襄县附近,专盯第37师团动向。
捌陆军总部与内线部队需保持无线电静默,但386旅在外线作战,反而可以灵活联络。
“什么?第37师团已经到襄县了?”程团长脸色骤变,“副旅长,襄县离长治不到五十里,敌人急行军半天就能赶到,咱们得赶紧撤了!”
“别慌。”韩副旅长摆摆手,“现在还不是收手的时候。”
“你说啥?还不撤?”程团长急了,“那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韩副旅长沉声道:“旅长交代过,筱冢义男这个老狐狸极为警觉,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起疑。
这个时候贸然后撤,反倒会露出破绽。”
“等曰军过了屯留,再报信也不迟。”
他顿了顿,扬声下令:“炮连继续猛轰,炮弹用完了再补,不必吝啬!”
……
与此同时,西湾镇的一间民房里,旅长刚睡醒,精神恢复了不少。
一名参谋快步进来汇报:“旅长,曰军第37师团已经开始南下,刚刚通过襄县,距离长治不足五十公里。”
旅长点了点头:“韩副旅长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说要等敌军越过屯留后再撤离。”
“嗯。”旅长轻轻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李云龙那边,怎么还没消息?”
话音刚落,李云龙就一溜小跑地凑了过来:“旅长,您找我?”
旅长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你这是撞上什么好事了?高兴成这样?”
一看李云龙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旅长心里就来火。
他一直记着那两门75毫米山炮的事——你宁愿便宜了三分区的老王,也不往旅部送?更别提那十一门山炮,竟敢擅自扣下拉起一个炮兵营!
老子堂堂一个旅直属炮营才九门山炮,其中四门还是从总部临时借来的。
你倒好,一个团居然搞出十一大门?这叫什么事?你是团长,还比我这个当旅长的阔气?
“哪能乐啊,我这明明是愁得脸都变形了。”李云龙立刻把脸拉下来,挤出一副苦相。
……
可惜演技差了点火候,要是再逼真些,怕是连眼泪都能给旅长挤出来。
“得了,少在这装模作样。”旅长冷哼一声,“那十三门山炮的事先记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现在只说眼下——你们独立团从第九旅团缴获的牲口,一半留下,另一半全数上交旅部。”
“旅长,这又来?”李云龙顿时耷拉下脑袋,“又刮地皮啊?”
“就算是打秋风也不能三番五次盯着一个团薅啊!这简直是要命!专挑一头羊使劲儿往下扒毛,还能活吗?”
“不行,绝对不行!”
“这次天塌下来也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不行?”旅长脸色一沉,“那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次外线作战,咱们386旅可是统一部署、集中行动。”
“什么叫集中指挥,你不会不懂吧?再说,咱们捌陆军有明文规定——一切缴获归公!”
“李云龙,你自己说说,私留十一门山炮成立炮营;又偷偷摸摸送两门给三分区;再加上那一千多头骡马、驴子、水牛全捂在手里不上交——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你还想单干?”
“谁他妈放这种屁说我送了三分区两门山炮?”李云龙眼睛瞪得老大,气不打一处来,“空口白牙也能编出花来?祝他家代代绝后!”
“闭嘴!”旅长喝道,“没人瞎说,是王清川亲口跟我讲的,难道他还骗我不成?”
“老王亲口说的?”李云龙一下子愣住,“不可能啊!当时战场上连机枪都没几挺,哪来的山炮?”
心里嘀咕:真要有炮,我能白白让给王清川?
“别装傻。”旅长摆摆手,“两条路摆在这儿:要么乖乖交出一半牲口;要么我就以违令为由撤了你的职,然后你们团所有缴获全部收归旅部统一分配——到时候怎么分,可就不由你说了算了。”
“旅长,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李云龙声音都快带哭腔了。
“欺负人?”旅长冷笑,“行啊,那咱们就按条令办……”
“旅长,别别别!”李云龙立马软了,“我交还不行嘛。”
旅长冷声道:“你也别不服气。
要不是我顶着压力把主攻任务给你独立团,这种肥差轮得到你?”
“唉,还说什么呢?谁让人家官大一级呢?压死人啊。”
李云龙一边叹气摇头,一边暗自盘算:总算保住了那十一门山炮,至于那些骡马驴牛,权当破财免灾了。
送走李云龙后,旅长随即召来后勤处长,交代道:“等会儿独立团送来牲口,所有笨重物资全都用它们驮上,必须加快行军速度。”
“明天天亮前,务必赶到太原南门外!”
“到那时,曰军第三十七师团还在长治,我们已在太原城下,相距将近二百公里。
就算他们长了翅膀,也赶不回来!”
……
太原,第一军司令部内。
勤务兵轻轻走进来:“将军,早餐准备好了。”
筱冢义男的早餐很简单——一个饭团,配上一小壶清酒。
勤务兵正收拾着昨夜值班参谋留在桌上的杯盘狼藉,嘴里小声念叨:“司令部的海带快见底了,可眼下正太路和同蒲线都在打仗,下一批补给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运到太原,真是愁人。”
“太原?”
“太原?!”
筱冢义男的眼睛猛地睁大,眼珠几乎要凸出来。
刚咬进嘴里的饭团顿时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幸亏田中隆吉反应快,一个箭步冲上前,抡起手掌对着他后背猛拍。
连拍了十几下,那团饭才被硬生生震下去。
筱冢义男终于喘出一口短气,胸口剧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他猛然站起,嘶吼道:“田中君,快!立刻!”
这一急,又把残在嘴里的几粒米饭吸入气管,顿时呛得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田中隆吉愣在原地,满脸惊愕——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一向沉稳的司令官失态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