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士杰没有出声,只是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段西龙的脸,像是要辨别他是假寐,还是真睡。
段西龙只觉得心跳都快停了。
他竭力放松身体,让脸部表情维持平静自然,呼吸也保持平稳一致。
片刻过去。
段西龙感觉自己额头都要渗出冷汗了,常士杰终于站起身来:“确实是睡着了。”
“那先去准备吧,等会儿来取用。”
苏道士咽了口唾沫,恋恋不舍地看了段西龙一眼,随后走出了房间。
赵土与常士杰也紧随其后。
不多时,三人的脚步声渐远,最终彻底消失。
而段西龙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猛然冲了进来,双手撑地,俯身在段西龙上方,两人脸庞不过半尺之距。
段西龙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口鼻中呼出的阴冷气息。
常士杰死死盯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子,冲门外等待的两人说道:“真的睡着了。”
三人这才安心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
然而,常士杰并未真正离去,而是蹲在门外,透过门缝朝屋内窥视。
观察了许久,他才点了点头,最终起身朝远处走去。
直到所有窥视全部消失,段西龙又静静等待了约一刻钟,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张大嘴巴,像离水的鱼儿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从门缝往外张望。
院子里空无一人。
段西龙如被抽去筋骨般,软软地靠在门上,仰头大口喘息。
他真的后悔了。
他从未想过,只是随便出来看看,竟会引来如此可怕的后果。
而且……那三人到底是什么?
不!
段西龙浑身一颤。
他们根本不是人!
这义庄有问题,这个镇子也有问题,这里仿佛是人间炼狱,到处潜藏着诡异与恐怖。
要想活命,就必须马上离开,片刻也不能耽搁!
段西龙望向远处的窗户,决定翻窗逃走。
虽然街道上也不安全,但总比被困在这等死强。
就在他恢复些许力气,准备起身时,一滴水珠忽然从屋顶坠落,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水珠浑浊不堪,还散发着一股熟悉的腐臭气息。
段西龙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滴水又落了下来,砸在他头顶。
紧接着,第三滴、第四滴……到最后,污浊的水流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都浇得透湿。
段西龙僵在原地,缓缓抬头。
在他头顶的横梁上,悬着一颗脑袋。
那是韩奉的脑袋,可那张脸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脸色惨白,浮肿发胀,显然是被水泡坏了。
她冲段西龙咧嘴一笑,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腥臭的污水从她嘴角不断流淌而出。
……
就在苏荃刚回到房中不久,外面的祭祀乐声再次响起。
显然,祭祀队伍已经返回。
音乐声停在义庄门前,紧接着传来敲门声:“赵土?赵土,我是许教长。”
房间中熟睡的赵土被惊醒。
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恐,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苏荃的房间。
但终究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她,只能独自披衣起身,拖着步子走到木门后,从门缝往外张望。
确认无误后才拉开门。
门外不远处是浩浩荡荡的祭祀人群,许教长站在门前,手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
赵土长舒一口气:“许教长,祭祀结束了吗?”
“结束了。”
许教长朝赵土身后扫了一眼:“道长还没睡?”
赵土下意识回头,才发现苏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苏荃望着那支祭祀队伍,轻声说道:“声音太响了,把我吵醒了。”
“抱歉。”
许教长面上浮现出一丝歉意:“你放心,今晚不会再有动静了,安心休息吧……人都在吧?”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问赵土。
“都在,都在。”
赵土急忙回答:“全都安安分分地待着呢,您放心。”
“嗯。”
许教长朝远处的木屋望了一眼,正好看到四道人影,微微点头:“没少就好,等天一亮,你就让他们赶紧离开。”
“今晚的祭祀……我总觉得有些异样。”
说这话时,许教长脸上透出一丝忧虑。
“异样?”
赵土脸色微变:“您的意思是……”
“算了,你也不用多管,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许教长显然不愿多谈,打断了赵土的话,转身走回祭祀队伍,带领众人朝镇中走去。
奇怪的是,随着祭祀队伍的归来,镇中那些诡异的气息也尽数散去。
“一个没少?”
一旁的苏荃却皱起了眉头,目光落在那间木屋上。
屋内,常士杰依旧蜷在墙角沉睡。
而陈亩等三人则整整齐齐地站在窗前,正朝外望来。
淡淡的月光洒在他们脸上,泛着一丝不自然的红光,使得他们的神情显得格外怪异。
“苏先生,您怎么了?”
赵土显然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没事,回去休息吧。”
苏荃看了他一眼,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三人……绝对不是真正的陈亩三人!
但奇怪的是,他竟从他们身上感受不到半点邪气。
甚至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他也毫无察觉。
赵土哈着睡意,重新回房休息。
而苏荃刚进房间不久,敲门声忽然响起。
门外站着的,正是伪装成陈亩的三人。
“我正打算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自己来了。”
苏荃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将几个纸人甩上房梁,随后起身开门。
“苏……兄弟。”
陈亩咧开嘴,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您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妥了,纸人都放好了。”
没想到,它连这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进来吧。”
苏荃侧身让开。
门外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而屋内的苏荃,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
可就在三人准备迈步进屋时,隔壁的常士杰突然出现在门口:“苏兄弟!”
苏荃转头看他,没有说话。
三人齐齐望向常士杰,眼神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常士杰似乎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苏兄弟,屋里太闷……有事不如你们就在院子里谈。”
边说边冲苏荃猛使眼色。
刚才这三人回来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同住一屋檐下。
而且他曾经历过多起灵异事件,对这类异常格外敏感。
苏荃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仍是淡淡一笑:“谢了。”
语意双关,随即让三人进屋,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