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把半片布料往桌上一拍时,油灯芯炸了个火星子。
他揉着被夜露打湿的后颈,盯着那青灰色的缠枝纹直犯嘀咕:系统,你不是总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鸡毛蒜皮么?
这破布能扫出点门道不?
叮——
淡金色光幕在他眼前展开,布料虚影被投映在光幕中央,系统机械音难得带了点显摆:检测完成。
该布料产自西域龟兹,经线用冰蚕吐的丝,纬线掺了雪山顶上的云棉,织法是天机阁专属九回缠。
宿主需注意,此组织近十年在中原活动频繁,专替权贵做脏活。
天机阁?苏九挑了挑眉,余光瞥见翠兰正攥着茶盏的手突然收紧,茶盏边缘竟裂开条细纹。
她向来清冷的脸此刻阴得能滴出水:三年前我爹当铺被劫,劫匪腰上系的就是这种缠枝纹腰带。
当时我追出去二十里,他们最后钻进了城南福来布庄
福来布庄?苏九猛地坐直,那不是王屠户他小姨子开的?
前儿我替账房送银子,还见她蹲门口嗑瓜子呢!
翠兰没接话,指尖轻轻划过布料上暗红痕迹:这是血。
能让天机阁的人受伤,要么是高手,要么......她抬眼与苏九对视,要么是他们自己人反水。
小六子缩在门后搓手:九哥,要不咱明儿就去布庄探探?
我昨儿听说书的讲,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打住。苏九捞起桌上的布料塞进制服内袋,你当是说评书呢?
得想个由头混进去。他摸着下巴在屋里转圈,鞋底碾过赵秀才尸体留下的草屑,系统,能伪造个布商的路引不?
就说我是来谈西域布料生意的——
叮!
消耗50点系统积分,伪造【龟兹商队第三十八号货引】,有效期三日。
苏九摸着突然变沉的袖袋,里头躺着块刻着龟兹文字的青铜牌,边角还沾着点西域特有的沙粒:成,明儿我扮成走南闯北的布商,小六子蹲街角茶棚望风,翠兰......他瞥向正擦拭软鞭的姑娘,你守在后巷,要是我半小时没出来,就拿这软鞭抽门环——抽得越响越好,就说查税的来了。
那要是抽完你还没出来?小六子举着灯凑近他的脸。
苏九拍了拍腰间系统刚给的西域香料(实际是呛鼻粉):到时候你就往布庄里扔这个,保准他们哭着喊着放我出来。
第二日未时三刻,苏九裹着粗布靛青衫,袖中藏着伪造的货引,晃着脑袋进了福来布庄。
门帘掀起时,他故意用龟兹话喊了句巴扎嘿,惊得柜台上打盹的伙计差点摔了算盘。
客官打哪来?伙计揉着眼,上下打量他腰间挂的铜铃铛——那是系统说的西域布商标配。
苏九把货引往柜台上一推,指节敲了敲:龟兹来的,带了批冰蚕丝。
你们掌柜的呢?
我得跟他说价钱。
伙计扫了眼货引,脸色立刻堆起笑:您稍坐!我这就请掌柜的!
后堂传来脚步声时,苏九正捏着块普通棉布皱眉——系统说过,天机阁的布料摸起来会有冰蚕特有的凉丝。
他刚要装模作样喊这布掺了棉絮,就见个穿月白长衫的中年男人掀帘进来,袖口露出半截青灰色缠枝纹。
在下福来布庄周掌柜。男人拱了拱手,目光扫过货引时瞳孔微缩,听说客官带了冰蚕丝?
苏九心里一下——系统提示过,冰蚕丝正是天机阁布料的主料。
他故作豪爽地拍胸脯:二十匹,全是龟兹老匠人织的。
就是价钱......他拖长声音,余光瞥见后堂门帘又动了动,得跟周掌柜单独谈。
周掌柜的笑里多了丝冷意:那请跟我到后院。
后院比前堂暗得多,墙根堆着几大捆粗布,最上面那捆的边角,赫然露着点青灰色缠枝纹。
苏九假装看布,蹲下身用指甲刮了刮,指尖立刻沾到点暗红——和赵秀才那半片布料上的血,颜色分毫不差。
客官倒是仔细。周掌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过谈生意......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像是铜盆砸在地上。
苏九知道是小六子在敲茶棚的铜壶,这是有可疑人接近的暗号。
他刚要找借口离开,就见阴影里晃出个戴斗笠的身影,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薄唇。
赵秀才的事办妥了吗?斗笠人的声音像砂纸磨石头。
周掌柜哈着腰:已灭口。
那小子嘴硬,我让人在他茶里下了鹤顶红——
苏九只觉后颈发凉。
他想起赵秀才临死前那声像破风箱的咳嗽,原来不是自然反应,是毒发时气管被腐蚀的声音!
叮!
检测到目标人物命格异常,命盘呈血煞之气,建议宿主保持距离。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斗笠人转身要走,苏九急得直咬牙——这要是让他溜了,线索就断了!
他灵机一动,假装系腰带,从袖中摸出块巴掌大的碎片地掉在地上。
那是系统上次任务奖励的绣衣令残片,据说是前朝皇家信物,带着莫名的气运。
斗笠人刚跨出两步,突然顿住。
他弯腰捡起碎片,指尖刚碰到残片,就像被雷劈了似的踉跄后退,斗笠都歪到了肩上:你、你是谁?!
苏九拍了拍衣裳站起来,笑得像偷到鱼的猫: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指了指斗笠人腰间露出的半片青灰色布料,你该叫我赵秀才的替班
斗笠人脸色骤变,从怀里抽出把短刀就刺过来。
苏九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反手把呛鼻粉撒了过去。阿嚏!斗笠人被呛得直揉眼,趁机要往院外跑,却被道身影拦住——翠兰不知何时翻上了院墙,软鞭地缠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拽。
斗笠人重重摔在地上,斗笠滚出老远。
月光下,那张脸苏九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城南算卦摊的半仙居士!
那家伙以前总扯着嗓子喊一卦定乾坤,现在鼻青脸肿,哪还有半分仙风道骨?
你、你不是说能算到我今日有桃花劫么?苏九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肩膀,合着算的是被女娃拿鞭子抽的劫?
叮!
目标真实身份确认:前朝国师后裔,天机阁安州负责人,代号。
半仙居士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溢出来:你以为这就完了?
真正的绣衣令,还在别人手里......他的目光越过苏九,看向院外的夜空。
苏九猛地转头,就见道黑影从墙头上一闪而过,手里握着块泛着幽光的令牌残片,和他袖中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翠兰松开软鞭要翻墙,却被苏九拽住。
他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不断跳动:检测到高级气运波动,检测到高级气运波动......
九哥?小六子从门缝里探进脑袋,那黑影是谁啊?
苏九摸着怀里的绣衣令残片,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他抬头望向南边的天空,那里飘着片乌云,正慢慢遮住月亮:管他是谁......他扯了扯皱巴巴的靛青衫,系统,给我调份城南所有可疑人物的名单——限你三日,我要知道那黑影是谁。
院外更夫敲响了五更鼓,鼓声里混着半仙居士的冷笑,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苏九望着地上那半片青灰色布料,突然觉得这安州城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