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石大殿内,刚刚归来的莫提斯所带来的并非全是解脱的喜悦。
她那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凝重,向王座上的哈迪斯揭示了另一个严峻的现实。
“哈迪斯,智慧与世界的处理本为一体。”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清晰而透彻。
“如今我(智慧)被彻底分离,虽解除了你身上的诅咒,但也意味着‘负世’系统的计算与协调能力大幅削弱。世界的负担,现在需要你以更纯粹的力量和意志去直接承载。压力……增大了。”
她无需过多渲染,哈迪斯已然感知到那份变化。
就像原本由精密计算机辅助调控的庞大机器,如今需要手动强行维持运转,消耗与风险骤增。
“必须加快脚步了。”莫提斯总结道,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冥府之外,那广袤而混乱的大地。
哈迪斯紫眸中的冰层似乎更厚了些。
他立刻将意志投向厄洛斯,检查她“促进神人结合、增加半神信标”的工作进展。
结果,让那亘古不变的冰封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如同被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骤然爆发。
大地之上,神与人之间的结合,不能说毫无进展,只能说……与厄洛斯诞生之前,分毫不差!
那些本该因爱神权柄而更容易诞生的、作为“信标”的半神英雄,连个影子都没有!
厄洛斯所谓的“工作”,根本就是在冥府里四处游荡、惹是生非,将全部精力都用来捉弄卡蒂亚和躲避工作了!
“厄 洛 斯!”
哈迪斯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来自塔尔塔罗斯最深处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冥府。
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神明与灵魂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在恶作剧的塔莉亚和厄洛斯本尊,都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厄洛斯那粉橙色的身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拘束,拖曳着穿过冥府空间,直接摔在了黑曜石王座之前的冰冷地面上。
她惊恐地抬起头,对上哈迪斯那双仿佛燃烧着幽暗冥火的紫眸。
那里面不再是绝对的理性,而是翻涌着滔天的怒意。
“你的‘成果’呢。”哈迪斯甚至没有用问句,只是平淡地陈述,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压,让厄洛斯瑟瑟发抖,连那点“雌小鬼”的嚣张气焰都彻底熄灭了。
“我……我……”厄洛斯想辩解,却发现在那磅礴的怒意和事实面前,任何言辞都苍白无力。
哈迪斯甚至没有给她更多说话的机会。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冥府的法则随之凝聚、具现,化作一道暗影构成的、如同实质的“手掌”。
没有多余的斥责,没有冗长的宣判。
在厄洛斯惊恐的尖叫声中,在那暗影手掌精准落下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响亮、回荡在寂静大殿中的拍击声,伴随着厄洛斯痛呼与羞愤的哽咽,宣告了冥王简单直接的惩罚。
刚刚被召唤进来,原本准备汇报工作的赫卡忒,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道路与魔法女神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低下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耸动,死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可是还记得这小爱神之前在冥府是如何嚣张捣乱的。
“赫卡忒。”哈迪斯冰冷的声音传来。
赫卡忒立刻收敛笑意,肃容应道:“陛下。”
“记录下来。”哈迪斯命令道,目光依旧锁定在被他用神力按住、不断挣扎哭叫的厄洛斯身上。
“全程。”
赫卡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抬手,幽蓝色的魔法光辉在她掌心凝聚,形成一面清晰的水镜,忠实地映照出厄洛斯被按在冥王面前,一下下承受着那令神羞耻的惩戒景象。
每一记清脆的声响,厄洛斯每一句带着哭腔的“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都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惩罚持续了不算长,但对厄洛斯而言却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当哈迪斯终于停下,散去暗影手掌时,厄洛斯已经瘫软在地,小声啜泣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心灵上巨大的屈辱让她彻底没了脾气。
哈迪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但那威胁却比任何怒火都更令人胆寒:
“工作,立刻完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赫卡忒手中那面记录着一切的水镜。
“下次再让我失望……”
“我会邀请奥林匹斯,以及所有你能想到的相关神明,共同‘欣赏’赫卡忒记录的这份……‘督导纪实’。”
厄洛斯的哭声戛然而止,巨大的恐惧淹没了她。
被当众打屁股的影像在希腊众神面前播放?!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卡俄斯混?!简直比被打入塔尔塔罗斯还要可怕!
“不——!我知道错了!我立刻就去工作!马上!立刻!”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疼痛,化作一道仓皇的粉色流光,瞬间冲出了冥府大殿,看样子是真被吓破了胆,要去大地上“认真工作”了。
赫卡忒收起水镜,向哈迪斯躬身行礼后,也迅速退下,只是那微微抽动的嘴角显示她仍在极力忍耐笑意。
大殿内重归寂静。
哈迪斯坐回王座,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愤怒逐渐平息,但压力依旧存在。厄洛斯只是一个小插曲,真正的挑战,是如何在智慧分离后,更高效地维系这个日益沉重的世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冥镜中那片广袤而未知的虚空,以及那个悬浮着的世界气泡。
厄洛斯被严惩后,短期内指望她高效“生产”半神信标显然不现实。投放半神的计划算是暂时搁浅。
他那紧蹙的眉头和周身不自觉散发出的、因计算过载而产生的细微神力涟漪,都被一旁的莫提斯尽收眼底。
看着她那素来以绝对理性着称的冥王,此刻竟像个遇到难题的凡人般陷入思维的僵局。
莫提斯的眼眸中,不禁泛起一丝混合着无奈与宠溺的笑意。
她缓步上前,来到王座之侧,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抚平他眉心的刻痕。
她的动作自然而亲昵,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失而复得的珍惜。
“我的王……”她的声音温柔,却蕴含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光芒。
“失去了我(智慧),你就变成笨蛋了吗?”
哈迪斯的推演被她打断,抬眸看向她。
那双眼眸中不再是冰冷的计算,而是映照出她带着笑意的容颜。
诅咒已去,他此刻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亲昵与调侃,让他微微一怔。
莫提斯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指尖下滑,轻轻点在他的心口,又指向悬浮的冥镜中那个巨大的世界气泡。
“你的思维,为何总是局限于‘投放’与‘入侵’?”她微微歪头,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如同在提醒一个忘记了简单答案的学生。
“为何要费尽心思,把我们珍贵的‘变量’主动送过去?”
“难道就不能……让那个世界,自己来‘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