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昊如蒙大赦，几乎是小跑着跟在陆承宇身后，像只找到了主心骨的小媳o。
进了总裁办公室，陆承宇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张天昊这才松了口气，低着头站在原地。
“坐。”陆承宇指了指沙发，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准备办公。
张天昊犹豫了一下，坐在了沙发边缘，随时准备站起来。
“以后在公司，不用对谁都这么唯唯诺诺。”陆承宇的声音从办公桌后传来，视线却没离开屏幕，“没人敢强迫你做什么，有麻烦可以找我。”
张天昊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陆承宇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可他说的话，却让张天昊心里莫名一暖。
但也只是一瞬。
他很快低下头，小声说：“谢谢陆总。不过……阿爹说，omega对alpha就该恭敬点，不然会被嫌弃的。”
陆承宇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复杂：“你阿爹阿妈还说过什么？”
“说……说omega不能跟alpha顶嘴，不能穿得太张扬，不能随便跟alpha单独相处，不能……”张天昊掰着手指头数，越数声音越小，“总之就是，要守本分。”
“本分？”陆承宇放下电脑，身体微微前倾，黑眸沉沉地看着他，“在你看来，omega的本分是什么？”
“就是……”张天昊咬了咬唇，像是在背诵什么金科玉律，“在家伺候好alpha，生娃，做家务，外面的事不用管，也管不了。alpha说一，omega不能说二。”
陆承宇看着他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如果你的alpha让你做违法的事呢？”他追问。
张天昊愣了一下，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皱着眉想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说：“alpha那么厉害，怎么会做违法的事？就算……就算做了，肯定也有他的道理。omega只要听着就行了。”
陆承宇彻底放弃了沟通。
他靠回椅背，捏了捏眉心：“下午会有人来给你上基础课，从认字开始。”
“认字？”张天昊的脸瞬间涨红了，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我……我认识一些字的！”
他是上过学的omega，学习成绩很好的，还在高中拿过第一，只是后来，阿爹阿妈把他的通知书藏起来了，他为了逃婚，就去另一个村子打工。
被人当成不认字的傻子，让他觉得格外羞耻。
“认识就更好。”陆承宇没在意他的窘迫，“从基础的法律常识开始学。”
“学法律？”张天昊更懵了，“omega学那东西干什么？难道还要去打官司不成？”
在他看来，法律是alpha才需要关心的东西，omega只需要关心柴米油盐和打扫卫生。
陆承宇没再解释，只是拿起内线电话：“让教育组的王老师过来一趟。”
张天昊上课的王老师是个和蔼的beta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说话慢条斯理的。
她显然提前得到了陆承宇的嘱咐，没提张天昊的背景。
张天昊学得很认真，记忆力很好，教过的东西很快就能记住。
只是当王老师讲到“平等”“自由”“权利”这些词时，他总是皱着眉，一脸不解。
“王老师，”他忍不住问，“omega真的和alpha平等吗？怎么可能平等呢？”
王老师推了推老花镜，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叹了口气：“孩子，人和动物不一样。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首先都是人，都应该拥有同样的权利和尊严。”
“尊严？”张天昊摇摇头，“omega哪有什么尊严？能被alpha好好对待，有口饭吃，能生娃，就不错了。”
王老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她教了一辈子书，见过顽劣的学生，见过愚钝的学生，却没见过像张天昊这样，
王老师的手顿在半空中，看着眼前倔强又茫然的青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她从教三十多年，见过太多被偏见困住的孩子，可像张天昊这样，被封建思想捆得严严实实，还以为那是蜜糖的，这还是第一个。
“孩子，你先坐下。”王老师放缓了语气，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又起身给张天昊倒了杯温水，“咱们慢慢说，不着急。”
张天昊犹豫了一下，还是拘谨地坐下了，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却依旧带着抗拒——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要纠结“平等”“尊严”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omega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就够了吗？
王老师把水杯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紧绷的侧脸，轻声开口：“我年轻的时候，也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omega。”
张天昊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却悄悄抬起了一点目光，显然被这句话吸引了。
“她叫钱锦绣，家在邻村，长得比俊，手也巧，绣的帕子能卖出好价钱。”王老师的声音带着点回忆的温柔，“那时候村里的规矩也严，omega到了十八岁就得嫁人，她爹娘早就给她选好了人家，是镇上开杂货铺的alpha，家里条件不算差，就是年纪大了点，还带着个前妻留下的孩子。”
张天昊抿了抿唇，在心里默默想：这不是挺好的吗？omega能嫁个条件好的alpha，有饭吃，有地方住，就是好归宿了。
“钱锦绣不愿意。”王老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她跟我说，她不想一辈子围着灶台转，不想每天只能跟柴米油盐打交道，她想把自己绣的帕子卖到更远的地方，想看看山外面的世界。”
“可……可她是omega啊。”张天昊忍不住小声反驳，“omega就该在家伺候alpha，照顾孩子，她怎么能想这些呢？”
“为什么不能？”王老师反问，眼神很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她会绣花，会算账，脑子比很多alpha都灵光，凭什么只能困在村里？就因为她是omega？”
张天昊被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从小听的都是“omega不如alpha”“omega就该听话”，从来没人问过他“为什么不能”。
“后来呢？”他小声问，声音里少了点抗拒，多了点好奇。
“后来她跑了。”王老师笑了笑，眼里带着点欣慰，“趁着爹娘不注意，揣着自己攒的几十块钱，偷偷去了县城。一开始日子过得苦，在布店里帮人打杂，晚上就在出租屋里绣花，有时候忙到后半夜，手指被针扎得全是小洞。”
张天昊的心里揪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他小时候帮阿妈缝衣服，也被针扎过，那滋味火辣辣的疼。
“但她没放弃。”王老师继续说，“她跟着布店的老板学做生意，学怎么跟客人打交道，还自己琢磨着把绣品做成新样子。后来她攒够了钱，开了家自己的小店，专门卖手工绣品，不仅在县城出了名，连省城的人都来买她的东西。”
“现在呢？”张天昊追问，眼睛里亮了点。
“现在啊，她的店开遍了好几个城市，还招了很多像她一样的omega，教她们绣花，给她们开工资，让她们不用再靠嫁人过日子。”王老师看着他，语气很轻，却字字清晰，“去年我去看她，她还是没退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客户谈生意，眼里的光，是我在村里从来没见过的。”
张天昊愣愣地看着王老师，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从来没想过，omega还能活成这样——不用看alpha的脸色，不用被规矩捆着，能有自己的店，能赚很多钱，能让其他omega跟着她过日子。
这和他认知里的“omega本分”，完全是两个世界。
“可……可她这样，不怕被人说吗？”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不会有人骂她不守规矩吗？”
“会啊，一开始很多人骂她，说她‘疯了’‘不知廉耻’，说她丢了omega的脸。”
王老师点头，语气很平静，“可她不在乎。她说，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她靠自己的手吃饭，靠自己的脑子赚钱，没偷没抢，没对不起任何人，凭什么要被人骂？”
张天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小时候阿妈说他的手适合做针线活，适合做家务。
可现在他看着这双手，突然在想：除了做家务，这双手还能做什么？
“孩子，我不是让你像钱锦绣一样去开店，去闯世界。”王老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很温柔，“我只是想告诉你，omega不是只能围着alpha转，不是只能做家务、生娃。你有手，有脑子，能学东西，能记住我教你的知识，你就有资格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有资格去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我……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张天昊的声音有点闷，“我只想安安稳稳的，不被卖掉，有口饭吃就够了。”
“那也很好啊。”王老师笑了，“但‘安安稳稳’不代表要委屈自己。你现在有工作，能赚钱，能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这就是你靠自己争取来的安稳。你学法律，不是让你去打官司，是让你知道，如果你以后遇到有人欺负你，有人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你可以用法律保护自己，不用只能忍气吞声。”
张天昊抬起头，看着王老师温和的眼睛，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点。
“我……我知道了，王老师。”他小声说，手指不再像刚才那样攥得那么紧了。
“知道就好。”王老师欣慰地笑了，拿起桌上的课本，“咱们继续上课吧。这次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比如，如果你爹娘现在还想把你卖给那个老alpha，你该怎么办？”
张天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我……我听他们的，他们是我爹娘。”
“不对哦。”王老师摇了摇头，翻开课本，指着上面的“人身自由权”三个字，“你看这里，法律规定，每个人都有人身自由权，任何人都不能强迫你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包括你的父母。如果你爹娘非要把你卖掉，那就是违法的，你可以报警，警察会保护你。”
“报警？”张天昊的眼睛瞪圆了，“可……可他们是我爹娘啊，警察会管吗？”
“会啊。”王老师肯定地点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管是父母还是alpha，只要做了违法的事，就要承担责任。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爹娘的‘财产’，他们没有权利把你卖掉。”
“我不是财产……”张天昊小声重复着这句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从小听到的都是“你是我们养的，我们想把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没人告诉过他，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任何人的财产。
“对，你不是财产。”王老师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你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受，有自己的权利，这些都是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