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格外难受，白皙的面颊泛红，眼尾却也红了一片。
季昭寰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目光落在桌上的包袱上，你今日过来，是为了给我送这个？
季青妩点点头，目光落在包袱上，忽然有些心虚。她原想着若是萧伯梁欺负了姐姐，就算他身份再高，自己也要找他讨个说法。
可那人只是噙着笑，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话语里藏着冰刃，字字都戳在她不想被触碰的隐秘处。
自己那些自以为是的勇气，不过是小孩挥着木剑挑战猛虎，可笑又可悲。
打开看看。季昭寰笑笑，目光落在其上，眼中却无期待。
季青妩应了声，依言解开包袱，拿出一个紫檀匣子来，里头装满了精巧的头面首饰。
季昭寰双手接过，细细端详。那匣子不过双手大小，里头除了几件华贵大气的钗子，其余尽是些玲珑别致的小物件，与她平日里惯用的大件饰品截然不同。
看着这些，她心中已然明了——上次妹妹见过她打点宫人，所以特意费心搜罗了这些便于赏赐的精巧首饰。
这些……季昭寰随手拈起一支金耳坠，摩挲着上面的梅花纹样，都是为了方便打点准备的？
季青妩正色道：是啊，阿姐在宫里处处都要周全，这些定能派上用场。
话音未落，她又探手往包袱深处摸索，取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两包金瓜子，还有几沓银票，尽数递了过去，这些银钱阿姐也一并收着，零碎的打点最是缺不得。
季昭寰看着妹妹又从腕上褪下两条翡翠镯子塞进木匣，心头一酸：你自己留着......
阿姐，你拿着吧，我用不上……季青妩轻声说着，说完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忐忑地打量着长姐的神情。
她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精致的首饰一件又一件被姐姐随手搁在桌上，她眼中并无半分喜爱，只有平静，甚至是厌恶。
这些东西在我这比不上在阿姐这里有用处。季青妩固执地将荷包塞进她手中，阿姐，你在这里......她声音哽咽，受苦了。
季昭寰心头一暖，随即又是一阵酸楚。她的傻妹妹，自己处境艰难，却还惦记着保护她。
她别过脸去，强压下涌上眼眶的湿意，拉着妹妹坐下，倒是你......话到嘴边又止住。
季青妩摇摇头，眉头微蹙：没什么要紧的。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几上翻倒的茶盏，心下一惊，眼泪顿时夺眶而出。她踌躇了一番，还是颤声问道：阿姐，萧伯梁他...来做什么？
你莫要哭，省得把心肝儿哭坏了。季昭寰复又捧起她的脸，自己却先红了眼眶，泪珠一颗颗滚落。
他不过是来看我笑话罢了。季昭寰强撑着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坐立不安的神态。
她最怕妹妹多想——在这冷宫深处，孤男寡女独处，任谁都会生出猜疑。想到姐妹二人竟都栽入萧家兄弟手中，她心如刀绞。
好在...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她们姐妹，未必就没有翻身之日。
好妹妹，可还带了别的什么？季昭寰见她止不住泪，便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季青妩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自己来找阿姐，除了包袱，还带了别的。
她自桌上将包袱拿起，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取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物件。纸包拆开，露出一只黑漆描金的木匣。这是...郡主托我带给阿姐的。
季昭寰接过，打开匣子，只匆匆瞥了一眼，又立刻合上，多谢阿妩了。
她抬眸时已换上平静神色，语气坚定，萧伯梁想要推我入水，想必也存了杀我之心。他虽未得手，但萧家兄弟的狠辣，你我都有体会。
她凝视着季青妩的眼睛，阿妩，阿姐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季青妩抬眸，正对上阿姐深邃的目光。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翻涌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担忧、决绝，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希冀。
季昭寰突然展颜一笑，仿佛方才的凝重从未存在。
她拉着妹妹走向案几，新学了梅花酥的做法，今日正好让你尝尝。
外室的案几上，已备好面粉，旁边整齐摆放着蜂蜜罐和晒干的梅花。
季青妩怔了怔，随即去净手。想不到，阿姐竟在这冷宫里，也备着这些精细的食材。
阿姐这里...倒是样样齐全。季青妩轻声说道，话中有话。
季昭寰正往面盆里添水，听到这话唇角微扬：冷宫虽冷，到底还是皇宫。
她将一捧干花撒入面中，有些体面，他们不得不给。
季昭寰这双手向来灵巧，她将面团揉得光滑细腻，又捏成精巧的花瓣形状。季青妩在一旁学着，却总捏不出阿姐那般漂亮的纹路。
笨手笨脚的。季昭寰笑着打趣，却接过妹妹手中不成形的面团，重新塑了形，这样，拇指要轻一些......
两人就这样忙碌着，直到小桃轻轻叩门：二小姐，时辰不早了。
季青妩手上还沾着面粉，闻言动作顿住，不舍道：不知道下次见阿姐，又要等到何时...
季昭寰正往蒸笼里摆放着糕点，闻言抬眉：萧承没同你说么？
她擦了擦手，望向季青妩，再过几日是太后寿辰，老人家最爱热闹，往年都会召命妇贵女入宫设宴的。说着将最后一朵面花轻轻按在糕点上，今年想必也不例外。
季青妩怔住了，指尖上的面粉簌簌落下。萧承确实从未提起此事，但更让她惊讶的是，阿姐在这冷宫之中，竟对宫中的动向如此清楚。
她正想追问，却见阿姐已转身去取蒸笼，只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侧影：到时候，我们姐妹自然又能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