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公寓只亮着客厅那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像被揉软的黄油,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漫开,刚好裹住林知夏蜷起的膝盖。她赤脚踩在地毯上,绒毛蹭过脚趾,带着点痒,却压不住掌心的滚烫——手里捏着的铜制密码锁,边缘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亮,是父亲旧书房暗格里找到的第二样东西,和那本卧底笔记本一起,藏在抽屉最深处的夹层里。
牛皮日记本摊在茶几上,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侧面烫印的“0719”,金色的纹路已经有些磨损,却依旧能看清数字的轮廓。林知夏的指尖轻轻蹭过“0719”,指腹能摸到烫金凸起的细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勾着——这个编号太熟悉了,父亲的卧底笔记本上有,顾沉舟的生日资料里也有,可她之前怎么就没把它们联系到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按上密码锁的数字键。先试了父亲的生日指尖按下时,键位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可密码锁纹丝不动,甚至弹出个小小的红色提示灯,像在无声地否定。又试了自己的生日结果还是一样,锁芯里传来“咯噔”的闷响,拒绝解锁。
林知夏的指尖开始发颤,连带着日记本都跟着晃了晃。她靠在沙发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的阴影,脑子里乱糟糟的——父亲到底会用什么当密码?是母亲的忌日?还是他成为卧底的那天?她伸手摸过手机,屏幕亮起时,不小心划到了顾沉舟的资料页,那是之前查他身份时存的,目光扫过“出生日期:1998.07.19”时,心脏突然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0719——和日记本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她的指尖抖得更厉害了,连手机都差点从手里滑掉。她重新攥紧密码锁,指尖悬在数字键上方,犹豫了三秒,才按顺序按下“0”“7”“1”“9”。
“咔嗒。”
清脆的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密码锁的锁芯弹开,铜制的卡扣轻轻弹起,带着点陈旧的金属味。林知夏的呼吸瞬间顿住,指尖悬在半空,连眨眼都忘了——真的是顾沉舟的生日,父亲竟然会用顾沉舟的生日当密码?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日记本,牛皮纸的内页带着点陈旧的脆感,指尖一碰,纸边就簌簌掉些细碎的纤维。第一页夹着张泛黄的日历,是五年前的,7月19日那天被红笔圈住,墨迹已经有些晕开,旁边写着一行小字:“对接‘舟’,确认货仓位置,老地方见。”
“舟”——这个字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林知夏的心里。她的指尖轻轻落在“舟”字上,指腹能摸到父亲笔尖划过的力道,连带着纸页都有些微微凹陷。再往后翻,每页都有零星的标注:“‘舟’身手好,上次替我挡了酒瓶,可信任”“他生日,带块绿豆糕,记得要无糖的”“‘舟’说仓库的监控要避开,凌晨两点行动”……
最让她心口发紧的是某一页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帆船图案,船帆上写着“知夏”两个字,旁边跟着一行更小的字:“‘舟’说,以后要带知夏去看真的帆船。”
林知夏的眼泪突然就砸了下来,落在“舟”字上,晕开淡淡的墨痕,把笔画都染得模糊。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绿豆糕回家,说“是朋友送的”,现在才知道,那是给顾沉舟准备的;想起父亲曾说“有个很靠谱的小兄弟,以后能帮衬你”,原来那个“小兄弟”就是顾沉舟;想起码头雨夜,顾沉舟掐着她脖颈却又突然松手,想起电梯里他护住她腰的冰凉掌心,想起仓库火拼时他压在她身上挡子弹——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原来父亲早就把她托付给了顾沉舟,可他为什么从没提过?
指纹报告的吻合、走私船的线索、父亲卧底的身份,现在又多了这本用顾沉舟生日加密的日记,无数疑问像缠在一起的线,绕得她喘不过气。她慌忙把日记本往沙发缝里塞,指尖蹭到布艺的纤维,留下道浅浅的痕,又抓起茶几上刚调好的威士忌——是下午特意买的,加了点镇静剂,原本想等顾沉舟回来,让他喝了之后问出真相,可现在,她看着杯壁上凝着的水珠,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很可笑。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咔嗒”一声,打破了公寓的寂静。林知夏的身体瞬间僵住,手里的威士忌杯晃了晃,浅金色的酒液差点溅出来。她赶紧坐直身体,把杯底往茶几深处推了推,指尖却依旧泛白——还是晚了,他回来了。
顾沉舟推开门走进来,黑色皮鞋踩在玄关的地垫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沾着点夜露的凉意,下摆还蹭了点路边的草屑。里面的浅灰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露出一点锁骨,袖口挽到小臂,能看见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和上次在仓库受伤的位置隔着一寸距离,显然是特意避开了伤口。
他走到茶几旁坐下,沙发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带来一阵轻微的晃动。目光先扫过那杯威士忌,杯壁的水珠已经滴了不少,在茶几上晕出一小片湿痕,然后落在林知夏泛红的眼尾,眉梢轻轻挑了挑:“这么晚还没睡?特意等我回来喝酒?”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带着点夜归后的疲惫,却依旧敏锐,目光像带着重量,落在她攥着杯柄的手上——她的指节泛白,指尖无意识地捏着杯柄转圈,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林知夏的喉结滚了滚,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今天……想起些事,想跟你聊聊。”她伸手把威士忌往他那边推了推,杯底蹭过茶几的木质表面,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她的视线死死盯着顾沉舟的手——他的指节分明,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茶几边缘,指尖偶尔会碰一下杯壁,却没立刻端起来,目光透过酒杯的反光,牢牢锁住她的眼睛,像在审视什么。
顾沉舟没动那杯酒,反而抬手拿起旁边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清水。透明的水流落在杯里,发出“哗啦”的轻响,他的指尖捏着杯壁,指腹沾了点水珠,然后轻轻敲了敲林知夏面前的威士忌杯:“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么烈的酒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像把温柔的刀,轻轻划开她的伪装:“上次在天台,你连啤酒都喝不了两口,喝了半杯就呛得咳嗽,今天怎么突然想喝威士忌?还是加了冰的。”
林知夏的心跳瞬间乱了,像擂鼓似的撞在肋骨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其实根本没穿鞋,赤脚踩在地毯上,脚趾已经蜷了起来。她伸手想把酒杯往他手边再推推,假装没听懂他的话,手腕却突然被顾沉舟攥住。
他的掌心带着点凉,是刚碰过冷水杯的温度,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腕骨,带着细微的粗糙感。力道不大,却让她挣不开,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他按压在腕内侧脉搏上的力度,连她慌乱的心跳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知夏,”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目光落在她微颤的指尖上,“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耳边,林知夏猛地抬头,撞进顾沉舟深邃的眼底——那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无奈的了然,像早就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她的脸瞬间发烫,想抽回手,顾沉舟却松了力道,转而捏住酒杯的杯柄,手腕轻轻一翻,“哗啦”一声,浅金色的酒液全倒在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冰块落在塑料袋上,发出“咔嗒”的脆响。
空酒杯被他倒扣在茶几上,杯底朝上,水珠顺着杯壁往下滴,像个无声的宣告,打破了她所有的伪装。“玩这种把戏,还嫩了点。”顾沉舟的声音里带着点低沉的笑意,却没松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指尖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不重,刚好让她没法低头躲开,拇指蹭过她的下唇——她刚才一直咬着唇,唇瓣已经有些泛红,还带着点湿润的痕迹。他的指尖带着点凉,却让她的皮肤瞬间发烫,连耳尖都泛起一层细密的红。“张嘴。”他的声音软了些,没了刚才的审视,反而带着点哄劝的意味。
林知夏咬着唇不肯动,眼眶却控制不住地红了。委屈、不甘、还有被戳穿的窘迫,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顾沉舟没强迫她,只是松开捏着下巴的手,转身走向厨房——脚步声很轻,拖鞋蹭过地毯的声音混着冰箱开门的“咔嗒”声,很快又回来,手里多了杯温水,杯壁还沾着点他指尖的温度。
他把水杯凑到她唇边,杯沿轻轻碰了碰她的下唇,带着点温热的气息:“酒里的东西伤胃,喝点温水中和一下。”见她还是抿着唇不动,他干脆托住杯底,手腕微微倾斜,温水顺着杯沿缓缓流进她的嘴里。动作小心得像怕烫到她,水流控制得很慢,刚好能让她咽下去,不会呛到。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点甜意,是他特意加了点蜂蜜的。林知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下巴往下淌,刚好落在顾沉舟托着杯底的手背上,带着点温热的湿意。他的指尖顿了顿,松开杯柄,转而用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角残留的水渍,动作温柔得不像刚才那个识破她把戏的人,指腹的薄茧蹭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是不是看了日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落在她的耳边,带着点雪松味的呼吸扫过耳廓,让她的身体瞬间一僵。林知夏抬头看着他,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却能清晰看到他眼底的情绪——没有责备,只有一丝了然的温柔,像早就知道她会发现这个秘密。
顾沉舟的指尖还停在她的唇角,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底,映着她的模样——眼睛通红,脸颊挂着泪痕,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你父亲的日记,我早就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沉重的回忆,“0719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他约定对接信息的暗号——每次有新的线索,他都会用这个密码锁好日记,怕被别人发现。”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蹭过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慢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只是有些事,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卷得太深。你父亲临终前拜托我,让我护着你,别让你掺和到走私案里来,他说……不想让你重蹈他的覆辙。”
林知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指尖突然抓住他的衬衫下摆,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她想起日记里“带块绿豆糕”的标注,想起父亲偶尔带回家的无糖绿豆糕,想起顾沉舟手臂上被她咬出的牙印,想起仓库里他压在她身上挡子弹的模样,心里的委屈和愤怒渐渐淡了,只剩下浓浓的酸涩。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明明认识我爸,明明知道他是卧底,明明……知道所有事,却一直瞒着我。”
顾沉舟的身体顿了顿,指尖轻轻落在她攥着衬衫的手上,慢慢掰开她的手指,掌心贴掌心,用力捏了捏:“我怕你接受不了。”他的声音软得像棉花,“你父亲是卧底,他的死可能和走私团伙有关,这些事太沉重了,我怕你扛不住。而且……”
他低头,目光落在茶几上倒扣的酒杯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而且我怕你知道后,会恨我——恨我没保护好你父亲,恨我把你卷进这些危险里。”
林知夏的指尖微微发颤,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汗湿,还有他指尖的微颤——原来他不是故意瞒她,是怕她受伤,怕她恨他。她突然想起码头雨夜,他掐着她脖颈却又突然松手,想起电梯里他护住她腰的冰凉掌心,想起天台上他拦腰抱她的力道,原来从相遇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护着她,用他自己的方式。
“我不会恨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指尖轻轻勾住他的手指,“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想知道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想为他讨回公道。”
顾沉舟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亮的星星,他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吸扫过她的头发,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好,我带你查。”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日记里还有很多线索,比如‘老地方’,是你父亲和我对接的码头仓库,还有‘夜鹰’,是走私团伙的头目,我们顺着这些查,一定能找到真相。”
林知夏靠在他的肩膀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他心脏的跳动,平稳而有力。暖黄的灯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顾沉舟的手指轻轻勾着她的手指,像在许下一个承诺。她闭上眼睛,把脸埋得更深,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淡淡的蜂蜜味,心里的那块冰慢慢开始融化。
她知道,顾沉舟还有很多事没说,比如他和父亲到底认识了多久,比如父亲的死还有什么隐情,比如走私团伙的“夜鹰”到底是谁,但她不着急了——有他在身边,有这本密码日记当线索,他们一定能慢慢找到真相,一定能为父亲讨回公道。
顾沉舟轻轻拿起沙发缝里的牛皮日记,翻开夹着日历的那一页,指尖轻轻蹭过“带块绿豆糕”的标注,声音轻得像耳语:“下次去码头,我带你去吃无糖绿豆糕,是你父亲以前常买的那家。”
林知夏点点头,指尖紧紧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暖得让她心里发颤。深夜的公寓很安静,只有落地灯的暖光,还有两人交握的手,以及茶几上那本藏着秘密的密码日记,像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等着他们一起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