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还在晃着细碎的光,像把揉碎的钻石撒在空气里。华尔兹的余韵刚散,小提琴手收起琴弓时,琴弦还在微微震颤,混着宾客们碰杯的“叮咚”声、低声交谈的笑语,裹着香槟的甜香,在偌大的空间里漫开。林知夏攥着白色丝绸礼服的裙摆往休息区走,指尖把原本顺滑的布料捻出三道深痕,丝绸的凉意贴在掌心,却压不住心里的慌——刚才跳舞时,她总觉得有视线盯着自己,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连顾沉舟圈在她腰上的手,都比平时绷得更紧。
她的脚步放得轻,怕高跟鞋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声响,引来更多注意。路过甜品台时,侍者端着托盘走过,香槟杯壁上的水珠滴落在托盘里,发出“嗒嗒”的轻响。林知夏下意识往旁边躲,裙摆蹭过甜品台的蕾丝桌布,带起一阵细砂糖的香,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她,那种探究的、带着点审视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想拉紧礼服的一字肩带——刚才跳舞时肩带滑下来过一次,顾沉舟替她理的时候,指尖蹭过她的肩膀,留下的温热触感还没散。
“林小姐,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甜得发假,像裹了层糖衣的针。林知夏的脚步顿住,指尖攥得更紧,裙摆的褶皱又深了几分。她缓缓回头,看见王总监端着两杯香槟站在不远处,红色连衣裙的裙摆扫过地面,像团流动的火。王总监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手里的香槟杯壁上凝着水珠,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滴,落在她的红色高跟鞋鞋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刚才顾总带您跳舞真是惊艳全场。”王总监走近,声音压得柔,却带着说不出的刻意,“之前在电梯里是我不对,我敬您一杯,就当赔罪了。”她说着,把右边那杯香槟递过来,动作看似随意,指尖却在杯壁上顿了半秒,指甲盖里的正红色指甲油蹭在杯沿,留下一道淡红的印子。
林知夏的目光却落在王总监的指甲缝里——那里面藏着点淡蓝色的粉末,像不小心沾到的颜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可她偏偏记得,刚才在舞池边,她撞见王总监和张总咬耳朵,张总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小纸包,从指缝里露出来的,就是这个颜色的粉末。心脏猛地一缩,林知夏的指尖开始发颤,她下意识想后退,借口“酒精过敏”推开这杯酒,手腕却突然被人攥住。
是顾沉舟。
她甚至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只觉得手腕一紧,不是疼,是熟悉的微凉触感——他的掌心总是比常人凉一点,像刚握过冰。可这次,那微凉里带着点用力的紧绷,指腹蹭过她手腕内侧的旧疤,那里是小时候被弟弟推下楼梯留下的,平时没人会注意,可他每次碰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颤一下。
“王总监的心意,我替她领了。”顾沉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林知夏能感觉到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点,指节因为用力而凸起,泛着白。他没等王总监反应,已经从她面前抽走了那杯香槟,手指捏着杯柄,指腹蹭过杯壁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颤了一下,却还是仰头,将整杯酒灌了下去。
酒液滑过喉咙时,顾沉舟甚至没尝出香槟该有的甜,只觉得一股辛辣的涩意顺着食道往下沉,像吞了团烧红的炭,烫得他喉咙发疼。酒液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了点,滴在他深灰色西装的领口,晕开一小片淡金的印子,他没擦,只是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然后皱起眉——不是因为酒涩,是太阳穴突然开始突突地跳,像有小锤子在里面敲。
他低头想跟林知夏说“离她远点”,却发现眼前的水晶灯开始晃,原本清晰的光变成一团模糊的亮,连林知夏的脸都有点看不清。体温以惊人的速度升高,从指尖开始发烫,很快蔓延到全身,连指缝里都渗出热汗,把衬衫的袖口浸得发潮。他知道不对劲——那杯酒有问题,药劲来得比他预想中快太多。
“跟我走。”
顾沉舟攥住林知夏的手腕,力道比刚才重了不少,指腹已经烫得吓人,汗湿的掌心蹭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片黏腻的湿痕。林知夏被他拽着往前跑,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脚步有点飘——平时他的步伐稳得像磐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可现在,他却要靠拽着她才能保持平衡,偶尔会往旁边偏一下,肩膀蹭过路过的宾客,引来对方的惊呼,他却没停下,只是攥得更紧。
林知夏想问“你怎么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能看见顾沉舟的耳根已经红透了,不是害羞的粉,是不正常的深红,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红,汗滴从他的额角滑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流,落在他的西装领口,和刚才的酒渍混在一起。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出来,指尖攥着他的袖口,能摸到衬衫下滚烫的皮肤,还有他因为用力而绷紧的肌肉。
没等她反应,顾沉舟已经把她推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砰”的一声,他反手抵上门板,力道大得让门板都震了一下,将她圈在自己与冰凉的门板之间。洗手间的冷白灯光照下来,落在他泛红的脸上,能看见他眼底的光已经开始浑浊,像蒙了层雾,可他还是努力睁着眼,盯着她,怕她出事。
他的体温已经烫得吓人,像团火贴在她身后。额角的汗滴落在她的锁骨上,顺着礼服的领口往下滑,留下一道灼热的轨迹,烫得她皮肤发颤。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带着点雪松味和热汗的气息,混在一起,有点乱,却让她莫名地不敢动。“别碰我……”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颤。
可他的手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指尖都在发颤——不是害怕,是紧绷到极致的控制,像是怕自己失控伤害她,又怕一松手,她就会从他身边走掉。林知夏能感觉到他的身体绷得像块硬铁,肩膀挺得笔直,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心跳快得像要撞穿肋骨,“咚咚”的,每一下都震得她后背发麻。
她想抬手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衬衫,就被他猛地攥住手腕,按在了冰凉的门板上。“说了别碰!”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痛苦的低吼,眼神已经彻底浑浊,可在那片模糊里,林知夏还是捕捉到了最后一丝清明——那丝清明落在她脸上,是担心,是怕自己失控伤到她的慌乱。
林知夏的心脏突然揪紧,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雪松味混着热汗的气息,不是难闻的味道,是让她安心的味道。她忘了挣扎,任由他按着手腕,指尖能感觉到门板的冰凉,和他掌心的滚烫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种反差让她眼眶有点发热——这个总把“别查了”挂在嘴边、总用冷硬伪装自己的男人,其实比谁都在乎她。
就在这时,顾沉舟的力道突然松了。
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顺着门板往下滑,后背贴着冰凉的金属,发出“吱呀”的轻响。攥着她手腕的手也渐渐松开,指腹从她的皮肤滑过,留下一片湿痕,却在滑落时,不小心勾住了她颈间的银质项链。“咔嗒”一声,细细的银链断了,心形吊坠掉在瓷砖上,滚出一串清脆的声响,最后停在她的脚边,反射着冷白的灯光,像颗碎掉的星星。
林知夏慌忙蹲下来扶他,膝盖跪在冰凉的瓷砖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却顾不上揉。她的指尖碰到顾沉舟的脸颊,烫得吓人,比她发烧时的温度还高。顾沉舟靠在她怀里,头歪在她的肩窝,呼吸从急促变得平稳,却还是带着点不稳的轻颤。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嘴里却还在喃喃地说:“别……靠近……我怕……”
他的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像只失去力气的大型犬,手却无意识地攥住了她的礼服衣角,指尖用力,把丝绸布料攥出深深的褶子,连指节都泛了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像在守护什么珍宝,不肯松开。
洗手间外传来侍者的脚步声,“嗒嗒”的,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低声的交谈:“刚才看见顾总往这边来了,要不要问一下?”“别去了,顾总脾气不好……”林知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顾沉舟往洗手间里面挪了挪,避开门口的光线。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平时锋利的下颌线此刻软了不少,像卸下了所有防备。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项链吊坠上——心形的银质外壳,是父亲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里面藏着她不知道的芯片。刚才断链的时候,她甚至没来得及心疼,满脑子都是顾沉舟仰头喝酒的模样,那种毫不犹豫的决绝,像根针,扎在她心里。
林知夏轻轻抬起手,指尖拂过顾沉舟额前的碎发,把汗湿的头发别到耳后。他的皮肤很烫,指尖的触感像碰在暖炉上,她却没缩手,反而更轻地擦去他额角的汗,汗滴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滴,落在瓷砖上,和吊坠的光混在一起。
“别怕,这次换我护着你。”她小声说,声音轻得像耳语,怕吵醒他,也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指尖还在擦他的汗,动作慢得像在照顾易碎的珍宝,“不管是谁下的药,不管你藏着多少秘密,我都不会让你有事。”
顾沉舟似乎听见了,攥着她衣角的手又紧了紧,头往她肩窝里埋得更深了点,呼吸喷在她的颈窝,带着点温热的痒。洗手间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林知夏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警惕——她知道,这里不是安全的地方,得尽快带顾沉舟离开,可看着怀里失去力气的人,她又舍不得叫醒他,只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在哄一个生病的孩子。
冷白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吊坠闪着光,门外的喧嚣渐渐模糊。林知夏低头看着顾沉舟的睡颜,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疑问、那些藏在他眼底的秘密,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他在她身边,她能护着他,就像他之前无数次护着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