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比石头还冷的沉默,像一层无形的冰壳,包裹着禁闭室里的两个人。楚清歌瞪着沈墨那副“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背影,胸口堵着的那团气越胀越大,几乎要炸开。
她可以接受他冷着脸,可以接受他话少,甚至可以接受他偶尔的毒舌(虽然沈墨基本没有),但她受不了这种毫无缘由的、单方面的“牺牲”和随之而来的沉默!这让她感觉自己所有的焦急、所有的努力,都像是个笑话。
“沈墨,”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尖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伟大?特悲壮?一个人扛下所有,显得特男人?”
沈墨的背影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没有回应。
这细微的反应没能逃过楚清歌的眼睛,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积压的埋怨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是!我楚清歌是没什么大本事!修为没你高,打架没你厉害,闯了祸可能还得你来收拾烂摊子!但我不是瓷娃娃!不需要你把我撇得干干净净,自己跑去顶雷!”
她越说越激动,绕着小小的石室走了半圈,试图捕捉沈墨脸上的表情,但他偏着头,只留给她冷硬的侧颜线条。
“从秘境回来就是这样!林青羽拿着留影石上蹿下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哪怕说一句‘我是为了救人才动用魔气’呢?你没有!你任由他们把你关起来,任由他们给你定罪!现在更好了,直接‘自愿’去戴锁灵链!沈墨,你的嘴是长来当摆设的吗?还是你觉得跟我们这些‘凡人’解释,特别掉价?!”
“啾!掉价!”小朱朱在她肩上愤愤不平地附和,虽然它可能并不完全理解“掉价”是什么意思。
阿甲也小声嘟囔:“就是,冰坨子脸主人太见外了……”
连石床上的赤羽都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一贯的嘲讽:“本座看他是习惯了独来独往,脑子里那根‘求助’或者‘解释’的弦,怕是早就锈断了。”
楚清歌猛地停在沈墨面前,挡住了他看向墙壁的视线,逼着他不得不正视自己。她眼圈泛红,不是想哭,是气的,也是急的。
“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他们拿什么威胁你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啊!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你……”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又不是真的铁打的,凭什么所有事都要自己扛?”
最后这句话,终于触动了他。
沈墨抬起眼眸,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楚清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庞,和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那担忧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他周身的冰层。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楚清歌都觉得他是不是又打算用沉默对抗一切时,他终于极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
“没有威胁。”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沙哑了几分,“是我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楚清歌追问,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沈墨的视线微微移开,落在她因为紧握而指节发白的手上,停顿了一瞬,又缓缓抬起,与她对视。他的眼神里,那层坚冰似乎在慢慢融化,露出底下深藏的、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决绝,甚至还有一丝……疲惫的温柔?
“锁灵链,可封灵力,亦可……镇心魔。”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了许久,“于我而言,未必是坏事。”
楚清歌愣住了。镇心魔?她猛地想起,沈墨一直受心魔困扰,常年闭关也是为了压制。锁灵链的痛苦和灵力封锁,难道……反而能帮他更好地控制那诡异的心魔?
“那……那也不行!”她还是无法接受,“代价太大了!而且……而且……”她“而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一想到那冰冷的锁链要穿透他的身体,她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看着她急得眼圈更红,却还在努力组织语言反驳他的样子,沈墨眼底那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更深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抬起,但最终还是紧紧握住了。
“楚清歌。”他叫了她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你……好好的。”
“我不好!”楚清歌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你都要去受那种罪了,我怎么好得了?!”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楚清歌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像是被自己的话烫到。她慌忙别开脸,不敢再看沈墨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小朱朱:“啾?”(懵懂)
阿甲:“啊?”(呆滞)
赤羽:“啧。”(了然)
禁闭室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但这一次的安静,与之前冰冷僵硬的沉默截然不同。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黏稠的、带着温度的东西,是未说出口的牵挂,是心照不宣的担忧,是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情感,在压抑的石室里悄悄流淌。
楚清歌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腔。她能感觉到沈墨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沉甸甸的专注。
埋怨还在,担心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