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楚清歌就跟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似的,在洞府里坐立不安。她时不时就蹭到阿甲昨晚挖的那个地道口旁边,伸着脖子往里瞅,活像一只试图从狭小洞口窥探外面世界的土拨鼠。
小朱朱被她这焦躁的情绪传染,也没睡安稳,顶着一根翘起的呆毛在她头顶盘旋:“主人,你别转了,我眼晕!你是怕沈师兄顺着地道爬过来讨说法吗?”
“去去去,少胡说!”楚清歌没好气地挥挥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黑黢黢的洞口,“我这是…这是关心沈师兄有没有感受到我们诚挚的邻里之情!以及…检验一下特制安神茶的实际疗效!”
阿甲被她们的动静彻底吵醒,慢吞吞地爬过来,把大鼻子凑到洞口使劲嗅了嗅,瓮声瓮气地汇报:“味道…淡了…碗…好像…回来了…”
“回来了?!”楚清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劈了叉,“是完整的还是碎片?有没有附带什么…剑气写的差评或者警告信之类的?”
阿甲努力感知了一下,摇摇大脑袋:“好像…是完整的…旁边…还有别的…东西…香的…”
别的?香的?
楚清歌的好奇心瞬间像野草一样疯长,压倒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紧张。她再也按捺不住,撸起袖子就趴到洞口,伸手往里小心翼翼地摸索。
指尖很快触碰到冰凉光滑的瓷器边缘!她的心怦怦跳,一点点地把东西往外拖。
果然是昨天她让阿甲送过去的那只碗!此刻洗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甚至比她送出去的时候还要干净几分,在微弱的光线下都能照出她此刻紧张又期待的脸庞。
“哇!洗这么干净!”小朱朱惊讶地飞下来,绕着碗转圈,小脑袋里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师兄是不是用他那把很厉害的剑,‘唰唰唰’几下就把碗刮干净了?听说剑气还能抛光呢!”
楚清歌没空搭理它的奇思妙想,她的注意力全被碗旁边那样“香的”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株草。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玉白色,叶片肥厚,形态优雅,散发着一种极其纯净、让人闻之心神不由自主便宁静下来的淡淡香气。草叶上还带着几滴晶莹的晨露,更显得灵气盎然。
“这是…”楚清歌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草,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平和而充沛的灵力,眼睛瞬间瞪大了,“静心草?!还是品质这么高的玉脉静心草!这…这东西很稀有的!坊市上都是有价无市!”
她之前为了改良安神茶,翻遍药典,对这种顶级安神灵药可谓是垂涎已久,奈何囊中羞涩,连片叶子都买不起。
小朱朱也飞过来,好奇地用喙啄了啄草叶:“香的!好吃的样子!”说着就要下口。
“住口!”楚清歌眼疾手快地把它拨开,“这不是零食!这是宝贝!沈师兄他…他居然拿这个当回礼?”
她看着手里这株价值不菲的静心草,又看看那只被洗得闪闪发亮的空碗,心情一时间复杂极了。
“所以…”小朱朱歪着头,努力理解现状,“沈师兄不仅把碗洗了送回来,还给了我们一株很贵的草?意思是…他喝了?而且没生气?甚至还…挺满意?”
“看起来…好像是这个意思?”楚清歌有点不确定地喃喃道。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她原本最好的设想就是沈墨默默收下,不来找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谁能想到还能有回礼?还是这种重磅回礼!
“可是…为什么啊?”她百思不得其解,拿着那株静心草翻来覆去地看,“我那茶味道那么…别致,他居然能接受?难道真的以毒攻毒起效了?还是说…他味觉异于常人?”
阿甲慢吞吞地插话:“也许…师兄…觉得…碗…好看?”(它的逻辑总是如此朴实无华且直奔主题)
楚清歌:“…” 她决定忽略阿甲的猜测。
“不对不对,”她摸着下巴,开始了她的“学术”分析,“重点不是碗,也不是茶!重点是回礼!你们想啊,沈师兄那种性格,像是会跟你客气来客气去的人吗?他要是觉得茶不好,或者不喜欢被打扰,最多就是把空碗扔回来,甚至直接无视。但他偏偏回了礼,还是这种特别对症下药、能安抚心神的好东西…”
小朱朱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主人你的意思是?”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楚清歌猛地一拍手,眼睛发亮,“第一,他喝了我的茶!我的实验数据采集成功了一半!第二,他可能…大概…也许…觉得那茶对他确实有点用?至少没坏处?所以才会用静心草来回礼,这更像是一种…等价交换?或者…嗯…学术认可?”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有道理,顿时有种科研取得阶段性进展的兴奋感。
“哇!”小朱朱也被这推理折服了,“那主人你的胎记‘夜宵’…”
楚清歌立刻捂住额头,仔细感受了一下。胎记安安分分,并没有因为靠近这株充满灵气的静心草而有任何特殊反应。
“看来它只对那种‘凉飕飕’的特定‘夜宵’感兴趣…”她得出了第二个实验结论,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解开谜题的成就感。
“那这草怎么办?”小朱朱看着那株诱人的静心草,又开始流口水。
“当然是好好利用起来!”楚清歌宝贝似的把静心草捧在怀里,“沈师兄肯定是觉得我需要静心凝神…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但这可是好东西!拿来炼丹,或者直接泡水喝,对我修炼肯定大有裨益!”
她心情一下子变得极好,哼着小调就开始琢磨怎么处理这株意外之财。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掰一小片叶子试试效果,一会儿又想着能不能用它做引子,炼一炉更厉害的安神丹。
“嘿嘿,沈师兄这人…还挺讲究。”她美滋滋地想,“虽然脸冷了点儿,话少了点儿,但做事还挺地道。知道礼尚往来…嗯,是个可发展的长期‘学术合作伙伴’!”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洞府内。
沈墨缓缓收功,周身凛冽的剑气渐渐平息。他目光扫过墙角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位置,仿佛还能闻到一丝残留的、那碗诡异茶汤的复杂气味。
那味道…确实别致。入口时的猛烈冲击,甚至让他压制心魔时都恍惚了一瞬。但不可否认的是,那霸道的辣意过后,带来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流和短暂的清醒,与他惯常使用的冰冷镇压之法截然不同。
至于那株静心草…
他不过是恰好前些时日历练时所得,于他而言,效果远不如自身剑意镇压来得直接。放在身边也是无用。
那邻居似乎总是灵力活跃过度,心思跳脱(从她指挥杂草跳舞和煮味道惊人的汤水可见一斑),这静心草予她,或许正合适。
等价交换,两不相欠。他一向不喜亏欠于人。
只是…
他脑海中莫名闪过那碗颜色可疑、却效果奇特的茶汤。
或许…下次她再送来那种“夜宵”,可以…再尝一口试试?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迅速压下,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罢了。还是修炼要紧。
洞府内再次恢复冰封般的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送出去的静心草和收回的空碗,无声地记录下这场隔墙的、味道诡异的“夜宵”往来。